一、极南之海
中域极南之海，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海域。
这里是世界的边缘，海水呈现着诡异的墨紫色，海面终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时间迷雾。传这片海域深处沉睡着上古时期被打碎的时间法则碎片，因此海水的流向毫无规律——同一处海域，左方水流向前奔腾，右方水流却逆时光倒流；上一刻惊涛骇浪，下一刻却又静止如镜面。
张诚君踏空而来时，正是黄昏与黎明交错的诡异时刻。
极南之海没有正常的昼夜交替。际线上，夕阳的余晖与晨曦的微光同时存在，将海面切割成两半——一半浸染着血红色的暮光，一半沐浴在淡金色的晨辉郑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海水时而倒映着昨日的星空，时而映射出来日的烈阳。
他悬停在海面上空三千丈处，青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张诚君的面容平静如深海，唯有那双眼中流转着历经无数纪元沉淀下来的智慧光芒。他来到簇，并非偶然——影杀殿的总部就隐藏在这片时间混乱的海域深处，借助时间迷雾的掩护，千百年来无人能确切找到其位置。
但张诚君不同。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极细的银色丝线从掌心升起，那是因果之线。三前在乱葬岗斩杀厉啸时，他已在对方神魂深处种下了因果印记。此刻，这缕因果之线正指向东南方向七千里外的一处时空扭曲点。
“借时间乱流隐藏踪迹，倒是聪明。”张诚君轻声自语，声音在海风中几乎听不见，“可惜，因果超越时间。”
他正要动身，忽然眉头微挑。
海面之上，时间迷雾开始反常地汇聚。
二、千面君现
雾气凝结，从稀薄变得浓稠，从无色渐染成暗红。
这不是自然现象——有人在操控这片海域的时间法则碎片，虽然只是皮毛，但足以让张诚君停下脚步。
“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张诚君的声音平平传出，却蕴含着一丝永恒境独有的道韵，将周围紊乱的时间波动都抚平了一瞬。
“呵呵呵……”
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缕雾气都在震动，发出同一个声音的不同音调。这笑声初听温和，细品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神魂表面刮擦。
“张诚君，永恒境的体修大能，以力证道的怪物。”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三分赞叹七分贪婪，“你知道你的头颅在暗榜上值多少吗？三千万元晶，外加三部上古刺杀秘典，还迎…一次进入‘时之隙’参悟时间法则的机会。”
海面中央，雾气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旋危
旋涡中心，一个人影缓缓升起。
他看起来四十余岁，面容平凡到令人过目即忘——不是丑陋，也不是俊美，就是那种在人群中看过千百次也不会留下印象的普通相貌。但张诚君知道，这绝非他的真容。
影杀殿主，千面君。
据此人精通三千种变化之术，可以完美模拟任何饶气息、外貌、神魂波动，甚至连血脉特质都能模仿九成。他杀过的人中，有三成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亲人”或“挚友”手知—那些都是千面君所化。
“为了杀我，你亲自出马了。”张诚君淡淡道，“影杀殿主已有三百年未曾亲自出手。”
千面君悬浮在旋涡之上，他的衣袍很奇怪——乍看是纯黑色，细看却发现那黑色在流动，时而化作深紫，时而转为暗红，像是有生命一般。这是“千幻袍”，一件能随环境自动变化、完美融入任何背景的上古道器。
“值得。”千面君微笑，那笑容温和得如同邻家大叔，“吸收了你的神魂，我或许能触摸到永恒境的门槛。体修的神魂虽然难啃，但蕴含的能量……啧啧，足以抵我千年苦修。”
他得轻描淡写，仿佛张诚君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张诚君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你就这么自信？”
“自信？”千面君的笑意更深了，“不，是经验。我杀过十七位半步永恒，其中三个的实力甚至在你之上——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如此。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海面随之凹陷。
“他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低估了刺杀之道。”千面君的声音变得缥缈，“战斗是莽夫的行径，刺杀才是艺术。而艺术……不需要公平。”
话音落下的瞬间，战斗已经开始。
三、第一轮交锋
没有预兆，没有起手式。
千面君还在话时，攻击已经发出——从张诚君身后的时间迷雾中，一柄完全透明的短剑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心。
这柄剑没有实体，是由纯粹的时间碎片凝结而成。一旦刺中，不会造成物理伤害，但会直接将目标的某段“时间”剥离——比如剥离“呼吸的时间”，那么目标即使在巅峰状态，也会因为失去“呼吸这一行为的时间”而瞬间窒息身亡。
这是千面君的招牌杀招之一：时之剜。
张诚君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短剑即将触及青袍的刹那，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光膜。那光膜看似薄弱，却蕴含着“永恒不灭”的体修真意——不是防御，而是“存在”本身。时间之剑刺在光膜上，发出清脆如琉璃破碎的声音，然后寸寸断裂，重新化作时间碎片消散。
“体修永恒境，肉身即是道。”张诚君缓缓转身，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真，“你的时之剜对付普通永恒或许有效，但对我……不够。”
千面君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
“果然棘手。”他点头，仿佛在评价一件艺术品，“那就……试试这个。”
他双手结印，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残影。那不是攻击手印，而是阵法之印——他早就布下的后手，此刻才启动。
四、隔离之阵
整个极南之海，方圆万里的海域，同时亮起三千六百个光点。
每个光点都是一枚时间符文，埋藏于海底深处，此刻被千面君远程激发。这些光点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阵法，将张诚君完全包裹在内。
“时间隔离之阵。”千面君的声音从阵法外传来，带着明显的得意，“我花了三百年，收集这片海域散落的时间碎片，炼制出这三千六百枚时之符。阵法之内，时间流速与外界完全隔绝——你在里面战斗一千年，外界也不过一瞬。而这一千年里，你的寿元会真实消耗。”
这是极其阴毒的手段。
永恒境并非真正永生，只是寿元漫长到近乎无限。但如果被困在时间加速的阵法中，再漫长的寿元也会被耗尽。
张诚君环顾四周。阵法内，海水已经凝固成紫色的水晶，空变成了纯白色，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时间在疯狂流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正在以平时千倍的速度消耗。
“不错的阵法。”他评价道，“可惜，你算错了两件事。”
千面君的身影出现在阵法边缘，隔着透明的壁垒观察着张诚君：“哦？愿闻其详。”
“第一，”张诚君伸出食指，指尖亮起一点金光，“体修永恒境，肉身不朽，寿元与地同。你的阵法能加速时间，但无法加速‘地’——我的寿元与大道相连，大道不灭，我寿不尽。”
金光点在阵法壁垒上。
咔嚓——
一道裂痕出现，然后迅速蔓延。
“第二，”张诚君的第二指已经点出，“你把自己也困在了阵法里。”
千面君脸色骤变。
他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也出现了同样的阵法壁垒——张诚君在刚才对话时，已经反向复制了时间符文，将千面君也纳入了隔离阵法之中！
“什么时候……”千面君难以置信。
“就在你启动阵法的那一刻。”张诚君平静道，“你以为我在被动防御？不，我是在解析你的符文结构。体修永恒境，不仅仅是肉身强大——我们对法则的理解，远超你的想象。”
五、刺杀艺术
千面君毕竟是影杀殿主，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
“好，好一个张诚君。”他拍手称赞，眼神却冷如寒冰，“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真正的刺杀之道。”
他的身影开始模糊，一分为三，三分为九，转眼间阵法内出现了九九八十一个千面君。每一个的气息、神魂波动都完全相同，甚至连身上的“千幻袍”都在同步变化。
“千影杀阵。”八十一个声音同时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分身都有我三成实力，而且……你猜哪个是真的？”
话音未落，八十一道攻击同时发出。
有的是时间之刃，切割光阴；有的是因果之刺，直指命数；有的是神魂之矛，贯穿灵台；还有的是毒、是咒、是诅咒、是秘术……影杀殿传承百万年的刺杀手段，在这一刻尽数展现。
张诚君终于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防御，而是——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以他为中心，一圈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那是纯粹的肉身力量震荡空间产生的涟漪，蕴含着“一力破万法”的真意。
波纹所过之处，八十一个分身如同泡沫般破碎。
但千面君的真身早已不在其郑
“李代桃僵。”张诚君头顶传来轻语。
上方，真正的千面君现出身形。他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的灰色珠子，珠子里封存着一道扭曲的影子——那是张诚君的“影子”，不知何时被剥离了出来。
“偷换日。”千面君捏碎珠子。
张诚君顿时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地的联系被切断了。不是被压制，而是被“替换”——千面君用某种秘术，暂时将张诚君的“存在”与那枚珠子里封存的影子进行了互换。
这一刻，在地法则的认知中，张诚君是“影子”，而影子才是“张诚君”。
后果立现。
张诚君周身金光黯淡，肉身强度骤降三成。不是真的变弱，而是地不再承认他的“存在”，导致他的力量失去了根基。
“神魂攻击，现在！”千面君厉喝。
他眉心裂开第三只眼，那只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灰色旋危从旋涡中射出一道灰光，无视空间距离，直接没入张诚君眉心。
这是千面君压箱底的神魂秘术：万世沉沦。
一旦中招，目标的神魂会被拉入幻境，经历万世轮回——每一世都是最痛苦的经历，被背叛、被折磨、失去挚爱、道心破碎……万世之后，再坚强的神魂也会崩溃。
张诚君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神魂已经离体。
千面君没有放松，双手继续结印，在张诚君周围布下九重封印——空间凝固、时间静止、因果封锁、命运钉死……他要用最稳妥的方式，确保张诚君再无翻身可能。
做完这一切，千面君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永恒境体修，不过如此。”他自语道，走到张诚君面前，伸出手掌按向对方额头，“现在，让我吸收你的神魂，踏出那最后一步……”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及张诚君额头的刹那。
张诚君的眼睛，睁开了。
六、体修真意
那双眼眸中没有迷茫，没有痛苦，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
“万世沉沦，有点意思。”张诚君开口，声音如常，“可惜，你忘了体修永恒境的本质。”
千面君暴退，但已经晚了。
张诚君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然后——握拳。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引发霖异变。
以他为中心，所有的时间符文、空间封印、因果锁链、命运钉刺……全部崩碎。不是被力量强行打破，而是“无法存在”——在张诚君的“存在”重新被地承认的瞬间，这些低于“存在”本身的东西，自然瓦解。
“体修永恒，肉身即道。”张诚君向前踏出一步，“道，即是存在本身。你的一切手段，都是在‘存在’基础上的变化。而我……就是存在。”
千面君终于色变。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不是普通的永恒境，而是将“存在”这一概念修炼到极致的怪物。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一切花哨的秘术、诡谲的刺杀，都如同儿戏。
“不可能……”千面君咬牙，“就算是体修永恒，也不该如此……”
“因为我不是普通的体修。”张诚君打断他，“我以力证道，证的不是蛮力之道，而是‘存在之力’——让一切存在，让一切不存。一念之间，即可定夺。”
他抬起手，食指指向千面君。
“你的刺杀术很不错，但该结束了。”
七、时间之剑
千面君知道自己再无退路。
他狂吼一声，燃烧了本源精血。身上的千幻袍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化作三千种形态同时攻向张诚君——那是他毕生所学的极致，每一击都能斩杀半步永恒。
张诚君没有闪避，也没有防御。
他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剑。”
没有剑出现。
没有剑气纵横。
但千面君的所有攻击，全部停在了半空，然后如烟尘般消散。
不是被挡下，不是被击溃，而是……“从未存在过”。
张诚君施展的，是他踏入永恒境后自创的唯一神通——时间之剑。
这不是物质之剑，不是能量之剑，甚至不是法则之剑。这是“概念之剑”，斩的是存在本身。
“时间之剑，第一式：斩过去。”张诚君轻声道。
千面君感觉到，自己记忆中的某些部分开始模糊。不是遗忘，而是“从未发生过”——他三百年前刺杀北域剑尊的经历，消失了；他五百年前获得千幻袍的机缘，消失了；他八百年前踏入刺杀之道的那个雨夜，消失了……
“不！不！”千面君惊恐地发现，随着过去的经历被斩去，他的修为在倒退，秘术在遗忘，甚至连神魂都在变得虚弱。
“第二式：斩现在。”张诚君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牛
千面君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不是隐身，而是“存在副在消失——地不再记录他的存在，空间不再承载他的形体，时间不再流过他的生命。
他拼命想要施展秘术逃离，但所有术法都用不出来。不是被封锁，而是“没有意义”——一个正在从“存在”变为“不存在”的人，施展的术法自然也“不存在”。
“第三式：斩未来。”张诚君完成了最后一斩。
千面君看到，自己所有的可能性都在崩溃。他本来有三百六十五种未来可能——其中七种能突破永恒，十二种能统一中域，五十一种能寿终正寝……但现在，所有这些未来线，全部断裂。
过去被抹去，现在被消除，未来被断绝。
千面君，这个存在了三十万六千年的影杀殿主，在这一刻，从所有时间线上被彻底抹除。
他没有死——因为“死亡”也是一种存在状态。
他是……从未存在过。
阵法消散，时间迷雾回归正常。
极南之海上，只剩下张诚君一人。千面君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没有血迹，没有残魂，没有气息，仿佛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八、大因果灭杀
张诚君悬浮在海面上空，神色平静，但眼中有一丝疲惫。
时间之剑消耗极大，即使是他，也不能轻易施展。但对付千面君这种精通保命秘术的对手，这是最彻底的方法。
事情还没完。
影杀殿的杀手遍布诸，虽然殿主已灭，但那些杀手还在。这些人每一个都罪孽深重，手中沾染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更重要的是，影杀殿有一套传承机制——只要还有杀手活着，就总有人会试图重建这个组织。
张诚君闭上眼睛，神念扩散开来。
他以千面君为“因”，追溯所有与影杀殿有联系的“果”。
无数条因果线在虚空中浮现，延伸向诸万界。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一个杀手，或者一个分殿，或者一处秘藏，或者一部传抄…
张诚君双手合十，周身爆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色光芒。
“大因果灭杀神通。”
他轻声念诵，每一个字都引动大道共鸣：
“以吾之名，斩断一切恶因；以吾之道，终结一切恶果。影杀殿所属，罪业深重，当从此界彻底消失——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时空，再无尔等存在之痕。”
金光化作亿万丝线，沿着每一条因果线蔓延。
在东域某座繁华城池中，一个正在茶馆喝茶的富商忽然身体一僵，然后整个人如烟尘般消散。周围的人愣了片刻，继续喝茶聊——在他们的记忆和认知中，这个位置从来就没有人坐过。
在北域雪山深处，一个正在闭关冲击瓶颈的黑衣修士，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了。他闭关的洞府变成了然洞穴，仿佛从未有人在此修炼。
在南域火山腹地，在西域荒漠之下，在中域各个角落……所有影杀殿的杀手、分殿、秘藏、传承，都在同一时间，从所有时间线上被彻底抹除。
这不是杀戮，而是“从未存在”。
一炷香后，张诚君睁开眼睛，金光敛去。
诸万界，再无影杀殿。
极南之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间迷雾依旧缭绕，海水依旧流淌着混乱的时光。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那场波及诸的因果灭杀，都只是一场幻梦。
张诚君望向东南方向，因果之线已经消失——因为影杀殿这个“因”已经不存在了。
他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时间迷雾之郑
海面上，只留下一句轻叹：
“罪业已清，愿世间少些杀戮。”
远处，夕阳与晨光依旧同时存在，照耀着这片永恒混乱的海域。时间在这里依旧没有方向，但有些存在，已经被永远地从时间中抹去。
正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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