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的夜风裹着咸湿水汽扑面而来,卓群靓妈攥着帆布包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牛皮鞋跟叩击石板路的声响,混着江对岸传来的零星汽笛。凌晨那句\"蔡副主席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我支持你们\"仍在耳畔回荡,搅得她心尖发颤。更让她耳尖发烫的,是前日蔡盛慧来告知祖屋收回时,那双藏在旧眼镜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等搬回去...我想和你组成新家庭。\"此刻这话又化作滚烫的潮水,从心口漫到眼角。
路灯将她的影子抻得细长,在青石板上蜿蜒如红绸。蔡盛慧那句\"等开了春,带您去白云山看桃花\"又在耳畔响起,连同他绞着中山装纽扣的局促模样,让她喉间泛起蜜般的甜。夜风掠过发烫的耳尖,她下意识用袖口去捂脸颊,指腹却触到嘴角肆意扬起的弧度——原来有些欢喜,早已藏不住。
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惊得老式座钟发出咔嗒震颤,卓群靓妈踮着脚摸进玄关。保姆房传来儿子凌霄均匀的鼾声,女儿杨帆屋里的台灯还亮着,映出伏案写字的剪影。她倚着斑驳的木质衣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玻璃窗上的雾气凝出细密水珠,倒像是她此刻化不开的心思。
凌晨那句\"您该有自己的好日子\"犹在耳畔。继子眼里跳动的炭火,比三十年前祠堂里那些冷漠的目光温暖百倍。可当甜蜜稍稍褪去,现实如潮水漫上来——凌家祖屋的雕花梁枋刻着凌家的姓氏,就算蔡盛慧的宿舍只有一百多平方米,那也该是她未来的家。她忽然想起蔡盛慧收拾屋子时,特意把窗台上的仙人掌往阳光里挪了挪,这个动作让她眼眶发烫。
煤炉余烬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靖远石坎那些嚼舌根的夜晚。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连着克死两任丈夫的女人。\"扫帚星\"、\"白虎命格\"的骂声似乎穿透二十年光阴,又在耳边嗡嗡作响。她下意识攥紧手腕上褪色的红绳,那是二婚嫁入凌家时,凌教授帮她系上的护身符。如今红绳磨得发白,正如她摇摇欲坠的勇气。
蔡盛慧儒雅温文的面容,初次相见时惊鸿一瞥的呆萌神态,还有那句\"以后我来护着你\"时眼底迸发的坚定,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不断交织闪现。她蜷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把上的裂痕,恍惚间又回到靖远石坎泥泞的田埂。一个被骂作\"扫帚星\"的农村妇女,接连送走两任丈夫,如今竟有个为初恋痴守半生的副主席,愿意张开双臂接纳满身伤痕的她。
夜风拍打着糊着报纸的窗棂,树影在墙上摇晃如鬼魅。祠堂里长老们阴沉的面孔、村口妇人交头接耳的嗤笑,与蔡盛慧伏案批改文件时的专注神情重叠。她抱紧双臂,脖颈处的旧伤疤突然泛起微痒——那是二婚嫁入凌家时,为救落水的继子留下的。命运似乎总爱跟她开玩笑,给她希望的同时又埋下恐惧的种子。
\"被流言腌渍了半生的命,真能接住这份迟来的暖意吗?\"她对着晃动的树影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案头《婚姻法》手册的边角被翻得卷起毛边,扉页上蔡盛慧工整的字迹仍带着温度,可十年来如影随形的自我怀疑,又怎是几句话就能驱散的?
凌晨倚着工作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笔,昏黄钨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扭曲的轮廓。窗外传来零星的汽笛声,混着珠江潮湿的水汽,将思绪搅得愈发凌乱。他记得蔡盛慧起往事时,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岁月的迷雾,“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可她出国后就没有音信……”老人声音发颤,却又在提起卓群靓妈时陡然坚定,“直到遇见她,我才知道心还能再热起来。”
二十年独身,机关大院里早有闲言碎语,有人蔡盛慧迂腐,有人笑他痴傻。可谁能想到,这个总把公文包抱在胸前、走路都带着刻板节奏的老干部,会在凌晨工作室看见卓群靓妈在厨房张罗饭菜时,红了耳根;会在得知她有两次婚姻的不幸,仍然愿意为她递上一盏温茶。凌晨握紧画笔,凉意从掌心传来,他忽然明白,蔡盛慧的坚守不是固执,而是在漫长岁月里,终于等到了能让他重新绽放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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