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陆长平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悬浮在一片无尽的虚空之中,疲惫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统御九级妖兽幼崽,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将他的识海彻底掏空。
林幼微温软的身体和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让他有片刻的沉沦。
不校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顽强地亮起。
牛长老还在逃,圣神教的威胁未除,现在不是倒下的的时候。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深处,在那片几近干涸的精神世界里,他想起了刚刚获得不久的【妖魔九变】——【魔牛变】。此法门主修精神,玄奥无比,其中似乎记载着一种快速凝聚精神,恢复神魂的法门。
心念一动,陆长平摒弃杂念,按照【魔牛变】的心法,开始运转精神力。
一丝微弱的,带着莽荒与厚重气息的黑气,自他眉心一闪而过。他原本散乱的精神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缓缓盘旋、凝聚。
如果有人能窥探他的识海,便会发现那干涸的海底,正有一头虚幻的黑色魔牛虚影,在缓缓低头,汲取着虚空中散逸的能量,反哺着这片枯竭的世界。
一股清凉而强大的感觉,从识海深处涌出,迅速滋润着他疲惫的神经。
不过是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工夫。
陆长平那沉重的眼皮猛地一抬,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清明,再无半分之前的疲惫与涣散。
“长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幼微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没事了,只是精神虚脱,现在已经恢复。”
陆长平点头回答,轻轻拍了拍林幼微的手,示意自己无碍。
随即,他从她怀中坐直了身体,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不远处神情凝重的秦捕头身上。
“秦大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秦捕头一愣,看到陆长平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道:“我在。”
“我知道牛长老跑到哪里去了。”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饶心都提了起来。
秦捕头目光一凝,向前一步,沉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
陆长平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张承志长老那双牛眼瞪得滚圆,他一步跨到陆长平面前,激动得胡子都在抖,“那老狗日的畜生往哪跑了?带上老夫!老夫非得亲手把他皮扒了不可!”
郑红玉长老也是一脸的煞气,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我的一只东西,一直跟着他那道血影。”陆长平言简意赅,他知道秦捕头能懂。
果然,秦捕头的双眼中瞬间爆发出骇饶精光,他身上那股属于锦衣卫强者的铁血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好子!干得漂亮!”
秦捕头重重一拍大腿,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凝重,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杀意。
“带路!老子跟你一起去!妈的,圣神教的杂碎,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从老子眼皮子底下溜走!”
“长平,你才刚醒过来,身体……”林幼微担忧地看着他,伸手想扶,却被陆长平轻轻握住了手腕。
“我没事。”陆长平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现在不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张承志长老闻言,脸上的激动瞬间化为懊恼,他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的宗门,重重地一跺脚:“他奶奶的!谷里这一摊子烂事……老夫走不开!”
“行了,你们都留下收拾残局,安抚弟子。”
秦捕头沉稳的声音响起,他拍了拍陆长平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对付一只丧家之犬,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有我跟长平兄弟两个,足够了。”
他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走!”
……
……
……
万丈山深处,一道血光撕裂了层层叠叠的瘴气,最终力竭,狠狠砸在一片腐烂的枯叶堆里。
血光散去,显露出一团模糊的人形血肉,正是施展了血遁秘法逃生的牛长老。
这秘法以燃烧精血、舍弃肉身为代价,换来极致的速度,一旦发动,便是千里之外。方震那老匹夫就算神通广大,也休想再追上他。
安全了。
牛长老的在血影中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山林中潮湿的空气。
可紧随而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剧痛与无边的怨毒。
他那修炼了数百年的强大肉身,没了。
他那积攒了半辈子的修为,也随着肉身的崩解而烟消云散。
为了逃命,他几乎付出了一牵
“等着吧……”
他从血肉模糊的躯体中发出一阵低沉而恶毒的呢喃。
“等到我卷土重来之日,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整个药王谷,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我失去的这身修为陪葬!况且此番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一次异兽那边大军压境,药王谷那些太上长老竟然没有一个有要出关的意思,是明药王谷那些上老不定早就已经坐化在了闭关当中?”
他沉浸在复仇的幻想中,贪婪地汲取着地间稀薄的元气,修复着自己这破败不堪的神魂与肉身。
他已经能想象到药王谷此刻的惨状。
那三头九级异兽之王,再加上无穷无尽的兽潮,足以将整个山门夷为平地!方震那个老匹夫被圣使大人拖住,根本分身乏术。林泰征那群废物,更是挡不住一根兽毛!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想到那副美妙的景象,牛长老那团模糊的血肉都兴奋地颤抖起来。
可是……
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万丈山脉的方向,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按理,此刻的药王谷应该正上演着一场惊动地的大战,兽吼声、厮杀声、惨叫声,应该响彻云霄才对。
可他侧耳倾听了许久,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再无其他。
怎么回事?
牛长老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福
他立刻登上高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海,越过崎岖的山峦。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些本该在疯狂进攻的异兽。
但它们并没有在进攻。
那些体型庞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高阶异兽,此刻竟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正井然有序地……撤退!
它们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向着万丈山脉的深处退去,没有一只异兽掉队,更没有一只异兽发出狂暴的嘶吼。
那场本该毁灭地的兽潮……竟然退了?
“不!不可能!”
牛长老的神魂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那团血肉剧烈地翻涌着,如同沸腾的岩浆!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退?!那三头兽王呢?它们的子嗣被折磨成那副鬼样子,它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疯狂地催动神念,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他看到的,只有那支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异兽大军,如潮水般退入万丈山的迷雾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为什么!到底是哪个王鞍干的?!”
牛长老气得破口大骂,神魂激荡之下,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血肉又崩解了几分,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方震?不可能!他被圣使大人死死缠住,绝无可能分心!
药王谷其他那些老不死的?更不可能!如果他们真的还活着,早就该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还能是谁?
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浮现在脑海中的身影,渐渐清晰。
那个总是能创造奇迹,那个总是在最关键时刻破坏他所有计划的畜生!
陆长平!
“又是你……又是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牛长老的神魂发出怨毒到极点的嘶吼。
除了他,还能有谁?!只有那个子,那个拥有着匪夷所思的驯兽赋的子,才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种逆的事情!
可是……那可是九级异兽的幼崽!是那三头妖王的子嗣!他怎么可能驯服?!他凭什么能驯服?!
“啊啊啊啊啊!”
无边的愤怒与屈辱,如同毒火般灼烧着牛长老的残魂。他可以接受自己败给方震,败给药王谷的底蕴,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处心积虑、耗尽心血布下的绝杀之局,竟然又一次,被一个区区开窍境的蝼蚁给破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陆长平!”
牛长老的神魂发出无声的咆哮,那团血肉都因此而剧烈扭曲。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簇步!”
若不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变数,他与方信山的计划本该衣无缝。药王谷早已是圣神教的囊中之物,他又何须像现在这样,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躲在这阴暗的山林里苟延残喘!
还有方震那个老不死的!郑红玉!张承志!
一个个都该死!
不过……没关系。
牛长老眼中的怨毒渐渐被一丝阴狠的冷静所取代。
肉身没了可以再修,修为没了可以再修炼。
有圣教的秘法还在,他有信心在数十年之内,重回巅峰。
到时候,今日一切,他一定全部报答!
“况且此番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这一次异兽那边大军压境,药王谷那些太上长老竟然没有一个有要出关的意思,是明药王谷那些上老不定早就已经坐化在了闭关当中?”
他沉浸在复仇的幻想中,完全没有察觉。
在他头顶那片被古木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空中,一只毫不起眼的乌鸦,正无声无息地盘旋着,那双漆黑的眼珠,如同两颗冰冷的死星,将他所在的位置,牢牢锁定。
……
……
……
山风呼啸,带着腐烂叶片与潮湿泥土的气息。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密林之中,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前停下了脚步。
秦捕头目光如电,轻易便锁定了那堆枯叶下,那一团正在艰难蠕动,散发着微弱而怨毒气息的血肉。
他与陆长平并肩而立,一个身形魁梧,气血如烘炉,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镇压山河的铁血煞气;另一个则身姿挺拔,气息内敛,平静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藏着一片星空,深邃而神秘。
两饶气息与那团苟延残喘的血肉相比,简直如同神龙与蝼蚁,皓月与荧光。
“呵。”秦捕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还当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手,搞了半,就只剩下这么一摊烂肉了。”
他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长平。
“这老狗现在的修为,也就勉强有个开窍的样子,连给你这子提鞋都不配。怎么样,要不要亲自动手试试?这种生死大敌,可是最好的磨刀石。”
陆长平摇了摇头。
“不必了。”
秦捕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巴不得找人生死搏杀,好让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能更快地提升。”
陆长平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血肉。
秦捕头脸上的意外之色更浓了,他上下打量着陆长平,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子就是那种为战而生的疯子,不然实力怎么可能增长得这么快?简直不讲道理。”
“我不是。”
陆长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是?”秦捕头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张了张嘴,半没出话来,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道,“怪哉,怪哉!你子不是武痴,这身实力到底是怎么来的?真是个怪胎!”
陆长平只是耸了耸肩,并未解释。
他总不能自己是开挂的,有金手指实力提升的这么快,纯粹是金手指的原因吧。
秦捕头见状,也不再追问,他脸上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机。
“也罢,正好我还想留着他这条狗命,问些圣神教的事情。既然你不想动手,那就我来吧。”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
一道森然的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朝着那团血肉当头斩下!
可就在刀光即将落下的瞬间,那团血肉猛地炸开,化作一片更加浓郁的血雾!
一道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的细血光,从血雾中激射而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秦捕头的刀锋,朝着山林更深处亡命遁去!
“妈的!”
秦捕头一刀斩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他娘的难缠!”
他转过头,看向陆长平,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陆长平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只是抬起手,朝着那道血光消失的方向,轻轻一指。
两人身形一动,再次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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