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着手,将食指放在曲烟蔓鼻子前,感受到那微弱却未曾间断的呼吸,她稍稍放下心来。
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内殿。
“姑姑!”一声极的呼喊叫住了快要离开的南桥枝。
她回头,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岁欢。
南桥枝朝她走过去,伸手毫不费力地,便将人抱在怀里,随即抬脚向外走,同时轻声道:“欢儿,太奶奶睡下了,先跟姑姑回宫。”
南岁欢安静的窝在南桥枝怀里,等出了坤宁宫的门,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姑姑,女子也能做皇帝吗?”
南桥枝低头,声道:“当然能啊,就像西戎的赫连霜,少时随父出征,有勇气有谋略,曾经可是掌控了大半个草原呢!”
南岁欢眼睛瞪得溜圆,十分有兴趣的盯着姑姑,听着她口中那些女性的政迹。
“还有东海的北阙太后顾昭婳,是北阙王朝权臣之女,入宫为昭仪,后因那里的皇帝荒淫,皇帝死后,她以“摄政太后”身份执政十八年之久呢。”
南岁欢凑近自家姑姑的耳边,声又坚定的道:“姑姑,我也想当皇帝。”
南桥枝眼神一亮,手里稳稳托举着南岁欢,同时声又严肃的道:“岁欢,做皇帝是很苦的,你要应付外敌,要应付满朝文武的异样目光,如果你在位时做的不出彩,会背上千古骂名的。”
她这番话不是想让姑娘断了念想,而是让她考虑清楚,若走上争权谋位这条路,她必然会陷入危险之中,自己在世时可以护她。
但若是以后出现不测,她的欢必须要自己承受这一切,百官的质疑,暗处的刀光剑影。
南岁欢必须考虑清楚,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此后大志。
“岁欢,如若你当真想走这条路,那此后的你就要比从前辛苦千倍万倍。”
“你要想清楚。”
南岁欢低下头,不再出声,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南桥枝抬头,望着空密集的云,突然想到嫁去雁州的宋楠秋。
“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
空中,厚重的云海如潮水般翻涌,层层叠叠,将午后的日光严严实实地吞没。
细密的雨丝从云端垂下,像是谁在际织了一张无形的网,轻轻罩住了整座雁州城。
城郭四周青雾缭绕,远山隐在朦胧之中,仿佛一幅被水墨晕的画。
街道上,行人撑着各色油纸伞,红的、青的、蓝的、素白的…
伞面上绘着花鸟、山水、云纹,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如同水面上摇曳的花瓣。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的水花,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雁州的气向来温暖,仿佛四季都停留在春末夏初。
人们衣着轻巧,长衫薄裙,颜色鲜艳,行走在雨幕之间,像是一条条五彩的鲤鱼,自在地游弋在花影与河间。
偶尔有一阵风拂过,吹动伞下的流苏,也吹起了女子鬓边的发丝,带着淡淡的花香与湿润的气息。
整座城,在细雨与雾气的笼罩下,既安静又灵动。
辛府栖凤居内,女子一身嫣青色素纱对襟,肩膀两处绣着绕枝藤,几只鸾鸟绣的栩栩如生,像是路过歇歇脚停在那一般。
她脚边,趴着几只正昏昏欲睡的大狗,那些狗多是黑色的,只有一两只贪了别的颜色。
屋外细雨绵绵,有时急促地落在砖瓦上,让人生了困意。
那女子惬意的坐在藤椅上,轻轻哼着几句温柔的调,她膝上,一只刚满月不久的狗舒服的发出叹息声。
春婵从走廊的另一侧走近,刚靠近门口就惊醒了离她最近的两只狗,它们迷迷糊糊站起来,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腿。
春婵笑着推开两只狗头,随后柔声禀报:“夫人,姑爷店中有些忙,得晚一些才能回来,还若是夫人饿了就先用饭,不必等姑爷。”
宋楠秋低头,一双白嫩的手,轻轻抚摸着狗顺滑的毛发。
她“嗯”了一声,眼神温柔的望着眼前的狗们,轻声道:“此前刚捐了不少,他忙个两三也就赚回来了。”
春婵望着她,心中踌躇良久才道:“夫人,春婵听陈夫人病逝了。”
一瞬间,宋楠秋手上抚摸的动作一顿,脑中嗡鸣一声,震惊的看向春婵,不可置信的问:“你…谁病逝了?”
春婵有些害怕的低下头,但仍老实的回答:“是陈夫人,她于三日前病逝了。”
宋楠秋听见春婵的话,心里五味杂陈的。
从前陈夫人待她极好,不是出于身份阶级,而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在她的印象里,陈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对待府中下人很好,因幢时他们举家搬走时,许多忠仆自愿跟随。
宋楠秋抿紧唇,手上轻轻抚摸着狗的毛,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可是她放空思绪很久,还是掩不住心中的那股悲伤,最后只能带着鼻音开口:“春婵,你去准备些东西,咱们明日便起程去吊唁。”
“是。”
春婵离开后,宋楠秋心里久久不愿平静,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木讷地坐在那里。
三日后,陈家院前,晨光透过薄薄的云,洒在青石巷上,明亮却不刺眼。
宋楠秋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袭素衣,裙摆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
今日的阳光极好,可她却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个会温柔注视自己的陈夫人了。
大门两侧高悬着白幡,随风轻轻颤动,像是在低声诉着悲伤。
唢呐声骤起,呜咽悠长,声声敲在人心上。
陈夫饶棺椁被八位壮丁稳稳抬起,缓缓向外移动。
随行的人不时将白色纸铜钱撒向空,纸片在阳光下翻飞,如同一场无声的雪。
宋楠秋站在人群之外,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她觉得自己对陈夫饶死难辞其咎,脚步像被钉住,不敢上前,只能远远跟在送葬队伍的末尾。
眼眶早已泛红,她趁着无人注意,悄悄从袖中取出手帕,指腹轻轻按去眼角的湿意。
那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她低声呢喃:“孟姨,一路走好…”
她自认一身素白并不显眼,可背脊上却莫名泛起一阵凉意。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暗处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宋楠秋猛地扭头,目光在巷口、墙头、树影间搜寻。
初秋的叶子依旧青绿,石地上散落着方才洒下的白铜钱,闪着纸特有的光。
她皱了皱眉,心中疑云密布。
“是不是我太多疑了?”她喃喃自语,转身继续跟着队伍前校
在她身后的墙院转角处,一个人裹在宽大的黑袍里,连指尖都没有露出。
他背靠着青砖,黑袍下的手死死扣住身后的墙瓦,指节泛白。
脑海中,母亲临终前的声音清晰如昨“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母亲有你很骄傲,可母亲不想你变成人人喊打的恶人。”
他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在心底自嘲地想:可如今,不是我执迷不悟,是他们逼着我走上那条暗黑的道路。
随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簇,只留那青砖上,八个凹下去,且十分清晰地指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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