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头斜斜悬在际，将鎏金般的碎芒筛进济世医馆的雕花窗棂。洛风玄色锦袍袖口绣着云纹暗章，青竹纹束发玉冠下，剑眉星目映着药碾子里翻飞的重楼粉末。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青瓷药罐轻轻倾倒，细如金砂的粉末簌簌落在白瓷盘上，在日光下泛着深紫色的幽光，仿佛藏着千年医典里的神秘符文。
药柜旁传来环佩轻响，秦慕伊鹅黄襦裙上绣着并蒂莲纹，月白色披帛随着她的动作如流云般舒展。她垂眸凝视掌心的重楼叶片，淡粉色唇瓣微弯：\"洛大夫可知，这七叶一枝花的叶片，恰似女子的眉梢？\"话间指尖轻转，深紫色叶片在她凝脂般的肌肤映衬下愈发妖冶，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清音。
正在分拣药材的伙计们纷纷围拢过来，目光被两人周身萦绕的药香吸引。学徒顺子踮着脚尖挤到前排，盯着洛风手中的药罐问道：\"师父，这重楼当真有那么神奇？\"
洛风将瓷盘托高三分，让众人看清粉末的色泽：\"《本草纲目》载，重楼苦、微寒，归肝经。\"他忽然抬手将散落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脖颈处淡淡的药香纹身，\"诸位看这粉末质地，入药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无论是疔疮痈肿，还是蛇虫咬伤......\"
\"更妙的是它的化学成分。\"秦慕伊突然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重楼的清苦扑面而来。她取出一方素帕垫在瓷盘下，用银针挑起些许粉末，\"甾体皂苷、黄酮、多糖......\"话音未落，她忽然压低声音，杏眼弯成月牙，\"就像我们两人，看似一冷一热，却能相辅相成。\"
洛风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喉结轻滚着转移话题：\"去年寒冬，城西柳家娘子难产血崩。\"他解下腰间玉牌轻轻敲击药柜，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医馆回荡，\"我与慕伊连夜调配重楼散，取重楼配伍三七、当归，不过半柱香时间......\"
\"那娘子抱着新生的孩儿，直夸我们是活菩萨。\"秦慕伊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泛黄的药方展开，娟秀字迹间还沾着当时的药渍，\"其实关键在于重楼的用量，多一分则寒，少一分则无效。\"
突然，医馆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书生跌跌撞撞冲进来，腰间玉佩断成两截。他怀中昏迷的少女面色青紫，裙摆处赫然印着黑褐色蛇形咬痕，几缕青丝垂落遮住半张苍白的脸。
\"大夫！求你们救救阿瑶！\"书生双膝跪地，眼泪滴在少女染血的衣襟上，\"她被竹叶青咬了，已经昏迷半日......\"他肩头补丁处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十里外的山间狂奔而来。
洛风与秦慕伊几乎同时起身，袍角与裙裾在空中划过交叠的弧线。两人指尖在药柜顶层触到盛放重楼的紫檀木匣，皆是一愣。秦慕伊率先收回手，素手如蝶般在药屉间翻飞，取来雄黄、白芷；洛风则迅速将重楼根茎放入石臼，玄色衣袖挽至手肘，露出臂上遒劲的青筋，捣药声急促却不失节奏。
\"重楼需与白酒研磨成汁，先敷伤口再内服。\"洛风将稠厚的药汁倒入青瓷碗，忽然解下外袍披在瑟瑟发抖的书生身上，\"兄弟，你且宽心。\"他转头望向正在调配汤药的秦慕伊，目光交汇时两人默契一笑。
烛火摇曳间，秦慕伊端着药碗轻吹，发间银簪上的琉璃珠映出暖光：\"这碗汤药里加了甘草调和寒性，你且喂她慢慢喝下。\"她忽然伸手为少女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少女颈间与书生同款的玉佩，\"生死契阔，与子成。\"
直到更鼓声传来，少女苍白的唇色终于有了血色。书生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阿瑶，你终于醒了......\"少女虚弱地笑了，染着药渍的手指轻轻触碰书生眼角的泪痕。
秦慕伊倚着门框望着这一幕，眼底泛起水光。洛风悄悄将温好的重楼茶塞进她手中，茶盏外壁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夜深露重，当心着凉。\"月光穿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洒下细碎的银霜，医馆内药香氤氲，竟比春日的繁花还要醉人。
\"明日，我们再去后山采药吧。\"洛风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突然鼓起勇气将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听那里的重楼开得正好，比......比你的眼睛还好看。\"
秦慕伊低头浅笑，茶盏中泛起的涟漪映着她绯红的脸颊。窗外，重楼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这比药香更绵长的情愫，在济世医馆的每个晨昏里，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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