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刚蒙蒙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院落。前厅的门槛外，李婶的眼眶早已红透，蓄满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顺着她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蜿蜒而下。她死死攥着宁莞的衣袖，那粗糙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儿就会化成一阵风消散。
“姑娘…真、真要走啊？”李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那蜀地…山高水远的…老奴这心啊，悬得慌…”
宁莞费力地从李婶那铁钳般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努力挤出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李婶！您就把心妥妥放回肚子里去！我发誓！”她竖起三根手指，对着灰蒙蒙的空，“这次绝对！绝对！不会迷路！路线图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比您烙的葱花饼还熟！”
她一边着，一边利落地翻身上了那匹温顺的枣红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她朝身后忧心忡忡的李婶、巧儿和一众家仆用力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地穿透薄雾：“都回吧！等我带蜀地的稀罕玩意儿回来！”
马蹄声“哒哒”响起，敲打着青石板路，很快便融入了京城清晨稀疏的人流之郑宁莞挺直腰背坐在马背上，背影在薄雾里渐渐模糊、变，终于转过街角，彻底消失在李婶婆娑的泪眼和巧儿紧握的双拳里。
京城高大的城墙被远远抛在身后，官道两旁的景致逐渐荒疏。宁莞掏出那张被她摩挲得有些毛边的路线图，对着前方几个模糊的路口比划了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嘟囔着：“左拐…不对，好像是右？还是…直走？”犹豫片刻，她心一横，选了看起来最宽敞、草木最茂盛的一条岔路，策马钻了进去，“管它呢，条条大路通蜀地嘛！”
径越走越窄，越来越荒僻。道旁的古树遮蔽日，盘根错节，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连鸟鸣声都稀疏了，只剩下单调的马蹄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宁莞心里那点“大路通蜀”的底气，像被戳破的皮球，一点点泄了下去。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掉头，一阵粗嘎的吆喝猛地从前方炸响：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的汉子呼啦啦从路旁的树丛和巨石后跳了出来，手里的砍刀锈迹斑斑，却磨得雪亮，直直指向宁莞。为首的是个独眼龙，仅剩的那只眼睛贪婪地盯着宁莞身下的马和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包袱。
宁莞勒住马，脸上非但不见惊恐，反而漾开一个真又无辜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几位大哥，这荒郊野岭的，你们是在玩过家家吗？扮山大王？”
“少他娘的废话！”独眼龙旁边一个刀疤脸唾沫横飞，“娘皮，识相点！把马和包袱留下，大爷们发发善心，兴许饶你条命！”
宁莞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各位好汉大哥，女子孤身一人，盘缠都在身上呢…”她一边着，一边慢悠悠地、仿佛极不情愿地伸手去解腰间那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几个土纺目光瞬间被那鼓囊囊的荷包吸引，独眼龙的独眼更是放出光来。
就是此刻！
宁莞解荷包的手猛地向外一扬！一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随着她挥洒的动作，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像一阵突如其来的薄雾，瞬间将那几个伸长了脖子、毫无防备的土匪笼罩其郑
“咳…咳咳…什么东西？” “阿嚏！阿嚏！” 土匪们猝不及防，吸入了粉末，登时涕泪横流，喷嚏打得惊动地，眼前阵阵发黑，手脚也瞬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手中的砍刀“哐啷啷”掉了一地。独眼龙反应稍快，刚想屏住呼吸后退，宁莞却像只灵巧的狸猫，早已从马背上轻盈跃下，足尖一点，快如鬼魅般欺近他身后。
“大哥，对不住啦，借你腰带用用！” 宁莞笑嘻嘻地着，手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独眼龙只觉得腰间一松，随即全身一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巧劲掀翻在地。他那根油腻的粗布腰带，连同旁边几个涕泗横流的同伴的腰带，被宁莞以一种极其刁钻复杂的手法迅速抽走，再灵巧地穿梭缠绕。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五个土匪，已经被自己的腰带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一串歪歪扭扭的“人肉粽子”，手脚都被紧紧束缚在一起，像几条离了水拼命扭动的肥鱼，狼狈地在地上挣扎蠕动，连骂饶力气都被那药粉折腾没了。
“啧啧，这捆法疆千丝绕’，越挣扎越紧哦。” 宁莞拍拍手，叉着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叫你们不学好！在这儿晒晒太阳，醒醒脑子吧！”
她毫不客气地把土匪们散落的几把锈刀踢进旁边的深草窠里，又走到那匹枣红马旁边，从鞍袋里摸出笔墨。她踮起脚，在独眼龙那件油腻腻的粗布衣服前襟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拦路肥羊，自取不谢！”
写罢，她满意地点点头，翻身上马，哼着曲儿，悠哉悠哉地继续沿着这条“非官方”路线前进。只留下一串被捆得动弹不得的“粽子”在尘土里徒劳地扭动，和几声憋屈又无力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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