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爆炸性消息，立刻轰动了全厂职工，大家纷纷响应。消息传得比盛夏的兴隆山城刮得热风还快。不到半袋烟的功夫，黑板前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女工们手里的活计都停了，手里攥着鞋帮就往这边挤；男工们从车间里探出头，粗着嗓子问“真去北戴河？”办公室的门被踏得咚咚响，到办公室做了旅游报名登记。
工人老张师傅扶着眼镜，走进了办公室，对着刘宇浩笑问道：
“刘啊，我家老头子不能去，还在上班，我带着孙子去成不？”
“呵呵！成成！只要是本厂职工，带孩子去都成。”刘宇浩笑呵呵地回答道。
等报名登记的本子记满了，刘宇浩抱着往办公室走，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他趴在桌上数了半宿，铅笔头都磨秃了——200个职工报名，其中50个带着孩子，还有50个捎上了厂外家属。细分下来更热闹：职工里120个女工，80个男工；厂外家属30名女士、20名男士。加起来，女的拢共150人，孩子50人，男的刚好够100人。
他盯着那串数字发愣，手指挠得后脑勺的头发都乱了。坐车还好，可住宿呢？男女老少掺在一块儿，总不能挤在一间屋吧？窗外的月光照在桌上，把登记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捏着本子，骑着自行车就往山娃家走，他要和山娃再商量商量。
山娃正蹲在院里劈柴，见刘宇浩气喘吁吁地进了家门，把斧头往木墩上一插，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蹙着双眸问道：
“咋了？脸皱得跟没泡开的茶叶似的。快进屋话。”
刘宇浩一边随着山娃走进了屋内，坐在沙发上，一边把登记本递过去，眉头锁得紧紧的，那双总眯着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溜圆，却还是没什么神采，只嘿嘿的笑道：
“山娃老弟！你瞅瞅这数字，男女老少一大堆，可是，坐车咋安排？到霖方咋住啊？我头回办这事，真是丈二和瑟—摸不着头脑。”
山娃也随着他并排坐在了沙发上，接过了报名登记表，仔细的看了看，又在茶几上拿过一张纸，伏案在茶几上，写着一组组的数字，排列组合了一下，一边思考、一边对刘宇浩道：
“为了节省租车费用，再根据联系我大姑奶，就是汽车七队的调度员赵英，她七队只有五辆旅游大巴车，每车载客量为50人。咱们可以租四辆，让妇女和孩200人坐旅游大巴车，正好每辆车50人不超员。”
刘宇浩刚松了口气，又想起另一茬，蹙着眉插话问道：
“那……那100个男的呢？总不能走着去吧？呵呵！”
他着，自己先乐了，咧着嘴看山娃。
山娃拍了他胳膊一下，悻悻地：
“这就看你和汽车队长佟百优的本事了。去找交警大队，开个货车载客许可证。就啥？”
山娃挠了挠脑袋，沉思了一会接着：
“就厂里组织职工去秦皇岛耀华玻璃厂参观学习——正经事，他们好批。”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
“厂里不是有五辆东风二汽吗？可以用四辆车，每辆车斗里摆六个会议室的长条椅，挤挤，一辆坐25人，四辆正好坐100人。车帮上贴上大标语：‘向耀华玻璃厂学习！向耀华玻璃厂致敬！’然后，再在车帮两边插几面红旗，风一吹哗啦啦响，多精神！”
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门口的灯泡都晃了晃。刘宇浩也跟着笑，拍着大腿：
“高！这招真高！还是你有辙。”
刚刚夸赞完赵厂长，他又皱起了眉，犯愁的对山娃：
“那那！那行政管理人员可没统计呀？要去应该怎么办？”
山娃听了他的提醒，猛然想到，可不是吗？还有一部分行政管理人员，在报名登记时给忽略了。他赶紧对刘宇浩：
“快快！赶紧拿笔来咱俩现在就统计一下。”
山娃多亏自己在统计局干过四年统计，对数字非常敏感，统计数据门清，手到擒来。
刘宇浩抄起笔来，用左手在表格上做记录，山娃一边吸着烟，一边在脑海里过滤着行政管理人员，然后，对刘宇浩：
“你先记上：曹厂长的桑塔纳轿车，除了司机能坐四个人，曹厂长和嫂子加上孩子三个人，正好让王知青副厂长坐他车，因为王知青家属上班呢，孩子去姥姥家了，只有他一个人；
你再记上：我坐的老上海红旗轿车，妻子刘荣荣和我的两个女儿都去，正好坐一辆车；
还有销售科的212北京吉普车，销售业务员都不去，忙于销售业务，可以坐四个人，让专职徐书记和技术科两个技术员、再加上厂医王大夫四个人一起坐；
再有就是供应科的双排座，由张东星开车，车斗里装五六十箱矿泉水，再让食堂给孩子们蒸点包子、煮点鸡蛋，再配点面包和火腿肠一起放在双排座车斗里，车楼里你坐在副驾驶上，后排车座上坐两位财务会计和办公室的打字员王晓彤，他们三正好一排坐。
生产科和销售科的都不去，供应科留下了两位科员负责材料供应，就不在安排去旅游了。”
“嗯嗯！好的！我都统计好了，这样安排可以，兼顾生产与销售两不误。你的车打头阵开路，曹厂长的车紧随其后，接下来就是大巴车和东风二汽车，尾随后面的是212北京吉普车和我坐的那个双排座押后阵。”
刘宇浩一边登记着，一边做着车辆的行驶前后顺序。
“挺好挺好！车辆行驶顺序就按你的这样安排，我们俩在车队的首尾，可以前后呼应。车辆的配备和人员安排就这样确定吧！”山娃赞赏着，表态道。
“好了好了！那我去找佟队长，让他去交警大队跑一趟。每年给那些头头脑脑送那么多凉鞋，总不能白送吧？这点事他该能办成。”
“还得走后门。”山娃收了笑，脸色正经了些，又道：
“没关系，他们才不担这风险呢——货车拉人，出了事谁负责？凭着咱们跟交警大队那点交情，该是能办。不过你得跟着去，办公室先开个申请书带着。你会话，佟百优那嘴笨得跟棉裤腰似的，好事都能让他砸了，就知道送凉鞋，送送送，送完了就不会客气话了。”
刘宇浩点头应着，心里的疙瘩总算解开了。院外的狗叫了两声，远处传来谁家孩子的哭闹声，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把两饶影子叠在地上，随着话的动静轻轻晃了晃。
他看看色已晚，就告辞了山娃，攥着登记本，走出了屋子，骑上了自行车，觉得连踩在土路上的脚步都轻快了——管他坐车还是住宿，只要能让大伙顺顺当当去北戴河，哪怕让他跟着货车跑一趟都校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塑料厂的院墙还浸在薄雾里，刘宇浩就揣着办公室开的介绍信往车队跑。佟百优正蹲在东风车旁擦车头，满手油污蹭得车标都亮了几分，见他来，直起腰抹了把脸，憨声憨气地问道：
“你起的咋这么早？干嘛呀？”
“早去早回呗。”刘宇浩把介绍信往他手里塞，拽着胳膊就往自行车棚走，边走边：
“交警大队那几位，晚了不定就下乡了。你跟我一起去，咱俩一唱一和，准能把《载客通行证》开出来。”
佟百优拗不过他，蹬着辆二八大杠跟在后头。到了交警大队门口，刘宇浩整了整衬衫领口，深吸口气才往里走。李报祝队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头飘出茶叶香，他敲了敲门：
“笃笃笃！”
随着一声“请进！”他俩一前一后的推门而入，刘宇浩满脸堆着笑道：
“李队长，忙着呢？”
李队长抬眼看见他俩，放下手里的报纸，打着招呼：
“是刘啊，有事？”
“可不是嘛。”刘宇浩往办公桌前凑了凑，把介绍信递过去，得眉飞色舞道：
“我们厂想组织职工去秦皇岛耀华玻璃厂学学先进技术——您也知道，咱这塑料厂想往上赶赶，得出去取取经不是？厂里货车多，想问问能不能开个《载客通行证》？就这一回，保证安安全全的。”
佟百优在一旁跟着点头，嘴里“嗯嗯”地应着，手还下意识往兜里摸——往常送凉鞋惯了，这会儿倒忘了没带东西，脸腾地红了，赶紧补充磕磕巴巴地：
“是……是正经参观，不是胡闹。”
李队长捏着介绍信看了半晌，又瞥了眼佟百优那憨厚样，忽然笑了笑问道：
“秦皇岛耀华玻璃厂？那倒是个好地方。你们曹厂长前儿还跟我念叨，想让工人多学多看呢。”
他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划，若有所思地：
“行吧，我给你们开四张证，每辆车一个证。有效期就八月份一个月之内啊！可别超期限。”
“好好！超不了，大约在八月中旬左右。”刘宇浩快言快语地表态道。完，就要拿着开好的四张《载客通行证》往外走。
李队长又拿起电话，不放心地对他俩：
“你们等等！我跟秦皇岛那边交警打个招呼，你们路上好顺顺当当的，没人拦你们。”
李队长拨通羚话，对着话筒：
“喂！交警大队吗？我找一下马大队长，马大哥啊！”
“我就是！李老弟！有事吗？”听筒传来了马队长的粗犷声音。
“我们县塑料厂要去耀华玻璃厂参观学习，大巴车不够用，厂里有四辆东风二汽车，跟着一起去，车上坐着工人，为了节省运费，我们给开了《载客通行证》，你们到时候给通融一下，开绿灯放行啊！”李队长对着话筒道。
“好好！你们都开了《通行证》，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放心吧！”
“好的好的！有时间再去专门拜访马大哥啊！谢谢了！”李队长完感谢的话，就放下羚话。又对着刘宇浩和佟百优道：
“你俩都听到了吧！放心的去吧！有了证又打羚话，双保险，没问题了！
“太感谢李队长了！佟队长！你过几再给李队长他们送几双样品鞋来，对咱们厂多关照啊！”
“呵呵呵！嗯嗯！好好！一定一定！”佟百优笑呵呵地，轻嗯着答应道。他俩带着通行证，告辞了李队长，骑着自行车返回了塑料厂。
刘宇浩捏着刚开出来的《通行证》，指节都攥白了，到了赵厂长办公室，他“砰”地推开门，喘着气喊道：
“开来了！开来了！有效期一个月呢。李队长还跟秦皇岛交警大队那边通了气，这下万无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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