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拉叶舞到阳台，还心地拉上玻璃门。
阳台上种满鲜花，层层叠叠，从栏杆一直漫到花板。
叶舞猜到她要什么，心跳开始加快。眼神盯着面前的蓝雪花，心不在焉地揪下一朵，却半点欣赏不进去。
“叶姐姐，对不起……”
这开场白让叶舞的心一沉。
“十二年前，他们一家搬到Z市的一个农村，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
“但很快，一家人都失踪了。”
“村里的人都传，他们家得罪了了不得的人，被毁尸灭迹。”
“当地的公安局，查不到任何线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大概率，他们可能，人已经没了……”
夏妤艰难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叶舞。
蓝雪花突然被捏碎，汁液顺着掌纹往下淌。叶舞的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夏蝉在颅内振翅。她看到夏妤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可痛觉像被吃掉了。
“你骗人，”她听见自己，声音陌生得可怕，“他只是搬走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叶舞声音陡然提高，抓着夏妤的肩膀，声音有些神经质。
“叶姐姐，你抓疼我了。”夏妤皱眉，眉宇间闪过忧色。
叶舞放开她，脸上露出空洞的神情，像被抽走精神的木偶。
“叶姐姐，你别这样……你……”
夏妤去拉她的手，却被狠狠甩开。叶舞倒退着撞翻多肉盆栽，碎陶片扎进脚踝也浑然不觉。
膝盖撞上地砖的闷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叶舞蜷缩成子宫里的姿势，瓷砖的凉意透过薄裤渗进来，却比不上胸腔里那个正在疯狂结冰的空洞。
眼泪来得悄无声息，从指缝间流出，像深夜涨潮的海水漫过沙滩，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岛屿。
夏妤的手搭在她肩上时，叶舞突然开始发抖。那种震颤从骨髓深处泛起，仿佛有无数冰锥在敲击她的脊椎。
无数早已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在脑海里自动播放。
他穿着紫色的外套在楼下等她，眼神像白云一样干净……
女生的投篮比赛，她来不及吃早餐，他拿着面包和牛奶在篮球场边等她，她投一会球，就跑到他身边，吃他手里的面包……
他喊她去家里吃饭，却不会做饭，端着一盘炒焦的土豆片，眼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她哈哈大笑……
她喜欢《幽游白书》里的妖狐藏马，班上的男生捉弄她，在黑板上写“藏马是变态”，他冲上去把那些字全擦了……
她站在卖部的冰柜前，盯着里面的冰淇淋，最喜欢的那款要八块钱，她没钱买，只能疯狂咽口水，一只手从后面伸出，取出冰淇淋给她，是他……
她家离学校很近，放学走路回家，他总会陪她一起走，送她到家门口，然后坐上反方向的公交……
他们是同桌，她给他讲什么，他都听得认真，然后哈哈大笑……
他总是手撑额头，偷偷瞄她，视线随着她移动，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移开眼神，白皙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
十二年前的往事，清晰得像昨日重现。
她像穿越回过去，不止重新经历往事，还共振了少年当时的心情。
她像磁铁一般吸引他，他总忍不住靠近她，视线黏在她身上。
他胸膛里跳动着汹涌澎湃的爱意，见不到的夜晚和双休日，对她的思念弥漫成海。
他对她有强烈的占有欲，看到她跟别的男生聊得投机，他就吃醋，却不会表现出来，把自己憋到内伤。
他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纠结内耗。
他会委屈自己，迎合她的喜好，只要她快乐，他就快乐，渐渐地没了自己的感受……
少年的爱炽热汹涌，也毫无章法，恣意生长，长成一片原始森林。
她以前好像，并不懂得。
总觉得，他没那么喜欢她。
她便也把对他的感觉，压在心底，假装不存在。
她从没想过，再去找他。
每一个久别重逢的梦，却提醒她不曾忘记，提醒她刻意压抑掉的真实的渴望……
她终于有了勇气，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想要找他。
可那个人，却早已不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咬住自己的手腕，咸腥味在舌尖炸开，她却不觉得痛。心像一张被剪得支离破碎的纸，四散开来，在纯白的空间飘零，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快要死去。
她更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想分散心脏处的疼痛——
一股巨力突然将她拉开。
夏皱着眉，凝视她手腕上的齿印和脚踝处的伤，鲜血正缓缓渗出。
他一把抱起她，朝卧室走去，转头对夏妤道：“把医药箱拿来。”
他把叶舞放在床上，待夏妤拿来医药箱，立刻被他轰出去，关上门。
门外，还有两张面面相觑的脸。
夏夫人一把揪住夏妤：“怎么回事？……怎么把叶抱进卧室了？他们……”
夏妤把爸妈拉进茶室，这才期期艾艾道：“爸，妈，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见见我哥喜欢的女孩么？”
夏夫人一脸莫名：“是啊，可这跟叶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你的朋友么？”
夏局长像猜到了什么，看着女儿，等待她的下文。
“叶姐姐……就是我哥喜欢的女孩。我是因为他，才认识叶姐姐的。”
“可……今……怎么是你领叶来我们家的？他俩刚开始，连招呼都没打，像陌生人一样。”夏夫人一脸疑问。
夏局长也目光炯炯地等她解释。
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夏妤压力山大，硬着头皮：“……吵架了呗？”
“吵架？难怪这两脸色这么差、整魂不守舍的，”夏夫人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呀？这孩子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就是个上头的，看他刚刚焦急的样子，应该不会欺负叶，叶也一看就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他俩能为什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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