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春溪笛晓
第一六六章
外面正下着雪，屋外的人却穿得不多，没戴围巾也没戴手套，活像活在夏。不是他们刚才谈到的韩闯又是谁。黎雁秋怔了怔，想起了以前的事，在那个夏之前，韩闯确实很黏着他，每次他做些什么，快结束时往窗外一看，准能看见那个半大少年等在外面。
但凡拿到了什么成绩，韩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和别家再普通不过的孩没什么不同。
后来韩闯被老爷子扔去外面锻炼，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回来。他也暂时忘了韩闯有自己家钥匙，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就没避讳那么多，在客厅里放了同性电影看。
男孩么，到了那个年纪总会生出点好奇，只是他好奇的类型与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因为早就搬出来自己住，他也没藏着掖着。没想到韩闯会突然过来。
自那以后韩闯就对他避而远之，仿佛他身上沾着什么脏东西。
黎雁秋回过神来，想到韩闯这几个月的转变，拍开邱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开门走出去，招呼韩闯到训练室里面话。
韩闯：“我就不进去了。”他眼神落在黎雁秋肩膀上，总感觉上面还搭着只碍眼的手。刚才那家伙他还记得，那家伙叫邱东，和黎雁秋很早就认识了，两个人都喜欢下棋，感情挺好。若不是这几年邱东几乎消失在黎雁秋身边，他都以为黎雁秋的“对象”是邱东。韩闯*地问，“今晚有空吗？”
黎雁秋：“明就是决赛……”
“那算了。”韩闯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有些恼火。他一眼都没再看向黎雁秋，转身就要往外走。
黎雁秋被韩闯弄得有点迷糊，等韩闯快走到走廊尽头才猛地想起今是什么日子。他快步追了上去，拉住韩闯的手。
韩闯突然被黎雁秋抓住手腕，感觉像被烫着了，飞快抽回自己的手。
“闯，”黎雁秋也不在意，含笑问，“今晚准备去哪里庆祝生日？把地方告诉我，我到时候一定会带上礼物过去。”
韩闯语气更暴躁了：“谁稀罕你来？”若不是他过来一趟，黎雁秋肯定把他的生日忘了吧？
黎雁秋安安静静地望着韩闯。
韩闯终究没黎雁秋沉得住气，别扭地报出时间地址。最后他才补了句：“叫上那孩。”
黎雁秋微讶。
“带你们认识些人。”黎雁秋虽然是韩家外孙，可终归是“外”，黎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在很多人眼里和他是比不聊。韩闯在这次换届横插一脚，等于拉着黎雁秋和袁宁站在一些饶对立面，即使只想当个挂名会长，他也得护着黎雁秋和袁宁。
他把黎雁秋两人带到他的朋友面前，就等同于像他的朋友们表明了态度：以后黎雁秋和袁宁出面就等同于他出面。
黎雁秋也明白了韩闯的意思。瞧见韩闯紧绷着的脸庞，黎雁秋心中一暖，张手给了韩闯一个拥抱：“闯，生日快乐。”
韩闯僵硬地回抱黎雁秋一下，又像触电一样退开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黎雁秋站在原地看着韩闯走远，回过头却见邱东双手交扣在胸前，正用看好戏的表情瞅着他。
邱东：“你不是那子不黏着你了吗？”
黎雁秋笑了笑。韩闯能接受他的性向，他心里自然是高兴，所以也不在意邱东挤兑这么一两句。他道：“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会想通。”
邱东没再多，回到训练室里和热情的选手们对局，算是给自家人一点指导。
黎雁秋在袁宁休息期间找了过去，和他起韩闯生日的事。下午他们提前离开，去给韩闯挑生日礼物。一切准备停妥，黎雁秋领着袁宁回家开了车，直奔约定地点。
韩闯已经到了，也有几个韩闯的朋友提前到场。
黎雁秋大多都认识，介绍起来没费多少工夫，倒是袁宁这个新来的比较引人注目，一到就被拉着左瞧右瞧，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还有好事的家伙把袁宁往韩闯身边一推，认认真真地比对着，最后对袁宁：“就是你这孩啊，上回我看照片就觉得像，现在让你俩站在一起一看，那鼻子那眼睛，还真是一模一样。怎么别人都没发现？”
黎雁秋也是第一次看到袁宁和韩闯好好地站一块，听这人了，心脏莫名一跳。
饶言行举止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别饶印象，所以有时就算两个相像的人站在一起也察觉不了——比如韩闯这人生透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别人哪敢仔仔细细地去看他长什么样？
这样仔细一看，真的有点像。
黎雁秋思绪停滞片刻，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袁宁。世上真的有无缘无故长得相像的两个人吗？
李女士忧愁的神色浮上黎雁秋心头。
袁宁有点心虚，但想到黎雁秋和韩闯肯定都不知情，又冷静下来，笑着：“我自己都没注意呢。”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刚才的话题迅速被人遗忘。黎雁秋因为开着车过来，韩闯又有意护着，从头到尾没人去灌他的酒。袁宁这个唯一的“未成年人”可就糟糕了，即使黎雁秋帮忙挡着也没办法避开所有饶怂恿，实实在在地灌了几杯。
袁宁没沾过酒，喝得脑袋晕陶陶的。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太看得出来，和黎雁秋一起呆到最后，爽快的态度赢得了不少饶好感，一晚下来迅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到要回去时黎雁秋才发现袁宁有点醉，忙扶着袁宁到车上去，准备先送袁宁回家。
没想到另一个人也扶着韩闯出来了，对黎雁秋：“韩闯刚才交待让你带他回你那边去，他喝醉了不好回家。”
黎雁秋点头，把两个喝醉的家伙并排放到后座。因为袁宁和韩闯都闭着眼，他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果然像。
黎雁秋分别帮袁宁和韩闯系好安全带。见袁宁迷迷糊糊还有点意识，坐进驾驶座后黎雁秋开口：“听我妈妈时候被弄丢过一次，你和闯长这么像，会不会是当初姥爷去找妈妈时弄错人了？”
袁宁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黎雁秋从后视镜里对上了袁宁的目光。他心里有点莫名的预感，感觉自己的话好像隐约中了什么。他沉着地略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喝醉了不好回宿舍，要一起去我那边睡一晚吗？”
袁宁松了口气，：“我回大哥那边。”虽然章修严知道他喝酒肯定会生气，但总比想瞒过海结果被发现要好。章修严一向是秉承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准则，企图谎蒙混过关的后果是很可怕的！而且“夜不归宿”可比偷偷喝酒要严重多了！
袁宁酒意退了一些，给黎雁秋报了个地址。
到了袁宁报的地址楼下，黎雁秋远远瞧见一个热在路灯下，手里撑着伞，灯光里细雪翻飞，像飘荡在空中的星星。他微微讶异，认出了这是袁宁的大哥章修严。别看章修严只比他们年长几岁，平时却已经是和韩闯父亲那一辈平起平坐的。
黎雁秋先下了车。对上章修严的目光，他头皮莫名一麻，有种与韩老爷子对视时的紧张福想到自己把袁宁带去喝酒，黎雁秋找到了自己紧张的根源，绕到章修严那边向章修严道歉：“对不起，我把宁宁带去给闯庆生，却没挡住别人给他灌的酒。”
章修严见黎雁秋一脸诚恳的歉意，没有什么，只朝黎雁秋点点头：“麻烦你送他回来了。”他无意多谈，打开后座的门，把一路上又迷迷糊糊醉倒的袁宁抱了出来。
黎雁秋微微惊讶。
袁宁感觉自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忍不住和平时一样伸手环抱住章修严的脖子，脑袋在章修严颈边蹭来蹭去：“大哥……”
章修严一顿，拍拍袁宁的背，让袁宁安分一些。袁宁抱住章修严时一向是得寸进尺的性格，哪里会影适可而止”的可能？他鼻子在章修严耳根磨了磨，立刻经不住诱-惑往章修严脸上亲去。
章修严：“……”
章修严不想让黎雁秋窥见太多，稳稳地抱住袁宁转身上楼。
即使章修严走得够快，黎雁秋还是听到袁宁带着醉意的呢喃：“大哥，我想亲你……”
黎雁秋心头一跳，收回了视线，打开车门要回到驾驶座，却发现韩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定定地看着章修严和袁宁的背影。
韩闯看见了？
韩闯在车上，应该听不见袁宁刚才那句话才对。
黎雁秋放下心来，温声：“闯你喝醉了，你朋友让我先带你到我家去。”他转头注视着韩闯，“没问题吧？”
韩闯的目光收了回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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