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在两人不远处的一间草庐，便猛传来声尖利嘶吼。钰急转过身去，映入她眼中的，却是两具只徒有人形的怪物麻木撞开了门扉，正一瘸一拐向自己走来。
皮肤青紫，瞳孔泛白。
其身上更是萦绕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像是几只死老鼠在发酸的猪槽浸了几月，那股于暖臭中静默发酵的气息。
若细细看去，甚至还能瞥见在它们暗黄的肌肤下，正游走着不少肥白的长蛆，如同巡溯在水沟中的蝌蚪群。
“这是……行尸？”
钰瞪大眼睛，从那两具高度腐烂的肉块，依稀辨别出了他们生前的面容。
她在进村时候见过这对夫妻，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农人，故而也没怎么留心。
只是才一不到，肌体就能腐烂成这个样子吗？
这是什么邪术？
“斩妖除魔，维护正宗？”
钰突然冷笑了起来：“就是这样把活人炼成行尸吗？”
“我心即心，我意即意，我行的法才叫正法，我践的道才叫做正宗！”
阴公皓森然答道：“舍我之外，皆是外道、皆是妖法！你连这个都不懂么？”
嘭！
尘土飞溅！
两头行尸猛得朝前一纵，便将钰一把压在了身下，那股恶臭贴面一嗅，直熏得人头昏脑涨，忍不住要呕吐。
但下一瞬。
忽然，嗤得一声。
一个腐烂人头打着圈儿的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米，黄绿的汁液淌了满地，没过多久，又是一个人头飞起，尸身也随之绵绵软软瘫倒下。
“老匹夫！你不知道我娘家是走镖的吗？”
钰满身恶臭的脓液，有些还溅进了眼角，但此时她只是捏着剪子，嘴里溢出一丝笑来：
“你这野道士就算是学零左道之术，又怎么样？想要我向你讨饶吗！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咬下一层皮来！”
她娘家祖祖辈辈走了这么多年镖，自然也是有几手拳脚功夫在身的，而且炀山道人为了在床底间更加尽兴，浓情蜜意时，还用胎息帮她温养过几回身体。
可以，在如今先大宗师不出的江湖里，她也能勉强算是个中流好手了。
阴公皓只是淡淡不答话。
钰狞笑上前，扯住他的衣襟往下一揪，便将剪刀刺进了他的胸腹。
毫无阻碍。
一击便入体。
血顺着剪刀流到了手腕，然后淅淅沥沥地砸在脚面。
“怎么会这么轻易？”
钰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能施展道术的，最次也是胎息了，可胎息的肉身，难道不都是坚若金铁的吗？
可在这时候也容不得细细思索了。
钰又发狠往阴公皓身上刺了十几下，每一回都用尽了全力，血像年节时杀猪一样的死命在喷。
“老东西！”
钰一头一脸的血，她最后又往阴公皓脖颈处用嘴一撕，待得传来喉管被咬断的实感后，她才满意松开牙齿，将尸身一把推进了井里。
“原来……修行中人也这么好杀？哈哈，哈哈哈哈！”
怔了一回，钰才仰狂笑起来，蹒跚向前走去。
可周围。
那稠得像米浆一样的雾，依旧没有散开，反而有愈来愈大之势……
没走几步远。
她突然身子一抖，眼中流出不可置信之色。
前方，一张红藤木的寿椅上，本以死去的阴公皓正好整以暇端坐着，听见了脚步声，连眼都懒得抬起。
“还用牙咬，果然是犬类。”
钰也不与他多话，只是朝前一扑，便将红藤木寿椅连同阴公皓一同按倒在地。
等到她再次满身是血爬起来时，地上已又多了具稀碎的残尸。
她阴着脸狠狠往残尸身上淬了口。
抬起头。
果不其然。
面前的，又是一个阴公皓……
长眉垂颊的老人这一次终于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身形高瘦、挺拔，如同峰顶亘古不易的一面铁石，在顾盼间带着股慑饶恶念和魔意。
钰被他这视线一激，心里面登时一道杀机怎么也躲藏不住，不断地往脑海里钻，要借由她手，恨不能将这九州四海的兆亿生灵全数杀个干净，撕成粉碎！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好戏可还在后头。”
阴公皓微微点头，面上神情似是赞许，又似是可惜。
他也不动弹，周围便有无数嘶吼大剑
一扇扇木门被撞开，密密麻麻的行尸都围拢过来，活蛆乱跳，腐烂恶臭冲，即便远在数里外都能清晰闻见。
“原来，你把这一村的人都给炼成行尸了。”
难怪这村落寂得像是块坟包，没有人声，是因为这一村的人都已经死尽了！
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幼妇孺，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人炼成了行尸！
“来，让我看看你有多疯！”
阴公皓嘿嘿一笑：
“这趟出门不利，连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弟都没遇上，那田不奇资质太差，性情也让人不喜，虽然你资质也没好哪去，但谁让老夫偏偏就中意你这疯狗模样呢……”
剩下的话。
钰已经听不清了。
密密麻麻的行尸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钰虽奋力绞下了几个脑袋，但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慎，还是被乒在地。
压住她的那头行尸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农人面孔，肚腑早已裂开，露出其中无数灰黑的脏器。
“是你啊？”
钰认出了这个曾施舍她麦饭，又在之后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农人。
“吼！”
行尸没有回话。
它只是张开嘴，用发黄的牙齿用力咬了下去。
……
……
血肉纷飞。
阴公皓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即便是见着钰被行尸一口咬住脖颈，也丝毫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突然，他神情微动，向西南空看去。
那里正有一道犀利无俦的青黑遁芒斩开了虚空，化作惊长虹，直奔自己而来。
“这是先魔宗的幽惶九华大遁？”
阴公皓不屑一笑，也身化一道璀璨星河极光冲而起，顷刻，便将那青黑遁芒轻易截住，难以走脱。
更不多话。
他探出一只法力大手，便狠狠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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