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石棺内,阎不羁新生的躯壳如同墨玉雕琢的神像,于绝对黑暗中浮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并未完全闭合,其内仿佛有星璇生灭,倒映着并非外界景象,而是无数流转的法则符文与能量轨迹。他正以自身为中枢,处理着从修真界各个角落汇集而来的、庞杂而细微的信息流。
韩无限那边传来的“警惕”与“扫描”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他心湖中泛起一丝微澜,便迅速沉寂下去。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甚至乐见其成。韩无限的紧张,正明他的“试探”起到了效果,如同在蛛网上轻轻一触,便感知到了猎物的方位与状态。
“守成之犬,固守其墟。” 阎不羁的意念中带着一丝淡漠的评价。韩无限的道路,终究是偏向“守护”与“终结”,其力量本质决定了其反应模式——被动防御,后发制人。这在他如今的棋局中,已算不上最大的变数,更像是一个需要被考虑进去的、相对固定的“环境参数”。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那些因归墟显世而被搅动起来的、隐藏在历史尘埃与法则缝隙中的 “沉淀物”。
极北冰原,那显露的古老符文在他的持续“观察”下,其能量流转的规律已被他解析了七七八八。那并非攻击或防御性质的阵法,更像是一个坐标,或者……一道“锁”。锁的另一端,连接着一片被折叠、被遗忘的虚空,其中隐隐透出苍茫古老的气息,以及一种……令他的寂灭欲望大道都微微悸动的纯粹死意。
“有点意思。” 阎不羁并未尝试去“开锁”。打草惊蛇非他所愿,况且,他感应到已影志愿者”正前往探查——工宗的那支探索队,在他的暗中引导下(通过放大符文散发的某种特殊波动),比原计划更早地抵达了那里。他只需静观其变,等待结果反馈即可。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缕意念,附着在南海归墟之眼吞噬的一截千年阴沉木上,正随着暗流沉向那无尽的深渊。越是深入,那股自然伟力中的“终结”之意便越是浓烈,甚至开始侵蚀他附着其上的那丝意念。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他细细品味着这种不同于韩无限那带着“意志”的归墟,而是更加混沌、更加原始、更加接近宇宙本源的“自然寂灭”之力。
“纯粹的‘无’,不含任何‘我’的意志……” 他对比着自身大道,与韩无限的道,以及这自然归墟的差异,心中推演不断完善。“我的‘寂灭欲望’,取其中庸,以‘存在之欲’为核心,驾驭寂灭之力,既非全然忘我,亦非强行主宰,而是……共生,转化。”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这自然归墟的深处,似乎也孕育着某种东西,并非生命,而是一种极致的“静”中诞生的异物。但那感觉太过模糊,如同隔着厚重的毛玻璃窥视,目前还难以清晰把握。
除了这些地异象,那些飘散的魔念残渣也给他带来了不少“趣闻”。他“听”到某个二流宗门的长老,因偶得一块蕴含精纯阴气的矿石而修为大涨,性情却变得暴戾乖张,隐隐有入魔之兆——那矿石,不过是他实验“道蚀”时,无意间泄露的一丝寂灭欲望之气侵染的普通玄铁。他“看”到几个散修在争夺一处新发现的型灵脉时,莫名陷入疯狂,自相残杀至死——那里,恰好是他之前引导魔念残渣汇聚、测试其自然演化的一处节点。
这些微不足道的“实验”结果,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他一一收集、分析。他在验证自身大道对世间万物的影响力,测试着不同个体、不同环境对“寂灭欲望”之力的反应阈值。结果令他满意:他的力量,无需强行掌控,只需如同病毒般悄然植入,便能依托生灵自身的欲望与环境因素,自行演化,开花结果。
“大道无形,生育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阎不羁心中默念古语,对其有了更深的理解。“吾道亦然。无需刻意为之,只需播下种子,地万物,自会因其本性,助其生长。”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观察和收集信息。他开始进行更主动的、也更隐蔽的干预。
他选中了流云盟下属的一个偏远城镇。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型兽潮,人心惶惶,悲伤、恐惧、对力量的渴望等负面情绪弥漫。阎不羁并未直接散播力量,而是极其精妙地,如同调整琴弦般,微微拨动了那里地脉中流转的、极其微弱的“安宁”法则线,使其产生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紊乱。
于是,本该随着时间平复的悲伤,变得更加绵长蚀骨;本该被抚平的恐惧,在深夜化作更清晰的梦魇;对力量的渴望,开始掺杂进更多不择手段的念头……这一切变化都极其自然,仿佛是灾后必然的人心演变,没有任何外力痕迹。
阎不羁则如同置身事外的科学家,冷静地记录着这个“样本”的变化,观察着这些被放大的负面情绪,会如何影响镇居民的行为,会催生出怎样的故事,又会如何反哺、微调他那融入簇环境的寂灭欲望之力。
做完这一切,他的主体意识再次沉入更深层次的大道推演之郑外界的纷扰,韩无限的警惕,地异变的征兆,乃至他随手布下的“实验场”……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他完善自身“寂灭欲望大道”的资粮与参照。
他的力量在稳步提升,对法则的理解日益精深。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编织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所不在的网,这张网以“存在之欲”为经,以“寂灭之力”为纬,悄然覆盖向整个世界的表层之下。
“韩无限,你守护着你所见的‘现实’。” 阎不羁的意念在绝对的黑暗中回荡,带着一丝超越胜负的漠然。“而本座,正在编织‘现实’之下的‘真实’。当这张网足够致密之时,你所守护的一切,其存在与否,亦不过在本座一念之间。”
“这场道争,早已超越了个人恩怨。这是……世界的重塑。”
寂灭石棺内,重归死寂。唯有那新生的魔主,在无人知晓的深渊,以地为画卷,以众生为笔墨,描绘着一幅属于他的、幽暗而宏大的蓝图。而第一个察觉到这画卷一角的人,或许,仍旧是那位远在万魂山脉的归墟道主。只是不知届时,他又将如何应对这源自世界根基的……无声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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