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六年六月十五,东京开封城内暑气蒸腾,而皇城内的滋德殿中却弥漫着刺骨的清冷。
从淮南星夜兼程赶回的韩令坤,与杨骏、赵匡胤、袁彦、曹彬、慕容延钊等人,身着戎装,步履匆匆地踏入皇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范质早已等候在殿外,一身绯色朝服,神色凝重。众人默契地敛声屏气,随着内侍的指引,快步走进万岁殿。
殿内烛火昏暗,郭荣躺在御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往日的帝王威仪被病痛消磨殆尽,只剩下肉眼可见的虚弱。
年仅七岁的梁王郭宗训身着亲王礼服,乖巧地侍立在床榻旁,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袖,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担忧,没有丝毫孩童的嬉闹。
“拜见官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文臣武将齐齐跪倒在地,声音低沉而肃穆,打破令内的死寂。郭荣在郭宗训的轻轻搀扶下,缓缓撑起上半身,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抓着榻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他倚重的肱骨之臣,是大周江山的柱石。
“诸……诸位,起身吧。”
“谢官家!”众人起身,垂手肃立,目光落在御榻上的帝王身上,眼中满是痛惜……官家才三十多岁呢!
郭荣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缓缓道:“只恨……恨不能与诸将再征沙场,收复燕云,完成先帝遗愿了!”
这话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听得众臣心头一酸。范质上前一步,躬身道:“官家龙体为重,收复燕云之事,我等定当誓死效命,不负官家所托!”
“我等惶恐,愿为大周肝脑涂地!”其余人纷纷附和,声音中带着真切的赤诚。
郭荣摆了摆手,没有多余的客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柴宗训,眼中闪过一丝疼惜,随即转向范质,沉声道:“范相,你记一下,禁军……做如下调整。”
范质连忙上前,从袖中取出纸笔,笔墨早已备好,只待帝王开口。
郭荣强拖着虚弱的身体,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吩咐道:“擢升杨骏为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为副都点检,慕容延钊为都指挥使,曹彬为都虞候!”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不免心头一震,殿前司是禁军核心,都点检一职更是重中之重。杨骏今年多大?还没有三十岁吧,虽然大家都知道官家信任杨骏,可消息出来的时候,大家免不了还是有这几分难以置信!
郭荣顿了顿,喘了口气,没有理会在场诸饶反应,继续道:“侍卫司这边,韩令坤领侍卫马军都虞候,驻霸州,防备契丹;袁彦领侍卫步军,镇守邢州!”
韩令坤与袁彦齐齐躬身领命:“臣遵旨!”
郭荣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令宇,落在了河北的疆土上:“符彦卿以雄军节度使镇河北,节制诸藩,稳固北方!”
这一系列调整,环环相扣,精妙绝伦。殿前司与侍卫司相互制衡,京中防务与边境镇守各司其职,符家的地方势力与禁军的中央力量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张严密的权力网络,将幼主柴宗训护在中央。
范质迅速将旨意记录完毕,躬身道:“官家,旨意已拟好,请您过目。”
郭荣摇了摇头,气息愈发的微弱:“不必了……还有一事,你一并记下。”
范质连忙躬身凑近,手中的笔悬在纸上,屏息等候。
“自即日起,范质、王溥以使相兼参知枢密院事,魏仁浦以枢密使兼同平章事!”
此言一出,不仅范质愣了愣,殿内的杨骏、赵匡胤等人也暗自心惊。这道旨意,看似是简单的官职叠加,实则是对中枢权力的精妙重构——范质、王溥本就是文臣领袖,兼任参知枢密院事,意味着文臣将深度参与军政决策,打破以往武将独掌军务的格局;而魏仁浦身为枢密使,本就执掌军事要务,兼领同平章事,等同于赋予其宰相之权,形成文武相互渗透、相互制衡的局面。
范质强压下心中的震动,快速记录完毕,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官……官家……”
郭荣到现在虽然没有进行托孤安排,但所做之事与托孤无异,因此范质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郭荣微微颔首,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的大臣们:这是他思虑数,所做出来的朝堂内部的人员调整,使相与枢密院交叉任职,禁军将领重新安排任用!
文臣有范质、王溥、魏仁浦,武将有杨骏、赵匡胤、韩令坤、袁彦、慕容延钊、曹彬,外有符彦卿镇守河北,内有皇后垂帘听政,禁军、中枢、地方三者相互呼应,制衡得当。他这一生,南征北战,励精图治,为大周打下了坚实的基业,如今,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郭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残烛:“诸……诸位,朕……朕累了,大家退下吧!”
范质闻言,当即起身,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沉声道:“诸位,官家龙体欠安,需静养歇息,我等暂且退下,切勿打扰。”
一众文臣武将纷纷躬身行礼,目光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却也只能遵从旨意,缓缓退出殿外。赵匡胤路过杨骏身旁时,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却终究没有多言,转身融入了退去的人群。
就在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郭荣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骏哥儿留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要迈步的杨骏猛地驻足,心中一震,转头望向御榻上的帝王。殿外的内侍连忙停下动作,重新关上宫门,将内外彻底隔绝。
殿内只剩下郭荣、柴宗训与杨骏三人。杨骏缓缓近前,屈膝跪倒在御榻旁,声音低沉而恭敬:“臣在,官家有何吩咐?”
郭荣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信任,有托付,还有一丝难以言的忧虑。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示意郭宗训从榻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递到杨骏手郑
“骏哥儿,朕这里有一幅画,朕赐给你……你回去后,好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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