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黑脸汉子与他几个同伴,被两名身形魁梧的护卫一前一后“陪着”,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就被安置在楼上,过来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眼神躲闪。
尤其是那黑脸汉子,看到屋内的老大夫和姜老,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迅速低下了头,将所有外露的情绪死死摁了回去。
姜老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客气温和的管家模样,对黑脸汉子等人温言道:
“正巧,这位老先生已经为你们的同伴诊视过了,脉象平稳了些,是邪毒渐退,但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各位也都进去看看吧,宽慰几句,也好叫他们安心静养。
临走前道个别,免得心里挂念。
马车已为各位备好了,稍后便送诸位一同回去。”
罢,侧身让开道路,目光状似随意地拂过几人,那温和底下,却像有一把无形的尺,量着他们每一寸反应。
回去?黑脸汉子心头一滞,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将他们扣下这么长时间,好饭好藏招待着,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如今放就放?
底下还有这样好的事。
老大夫站在一旁,半阖着眼,将几人脸上那点惊疑底下悄然泛起的喜色,尽数收在眼底。
‘这几个……怕是还没完全明白,自己早已成了网中之鱼。
人家这是要顺着他们,掏整窝的老底呢。’
这几个夯货……’ 不禁在心底喟叹一声。
果然,那黑脸汉子心中虽疑云密布,终究敌不过“脱身”二字的诱惑。
与同伴略作迟疑之后,向姜老道谢道:
“多谢姜管家了。”
姜老颔首微笑,慈和依旧:“不必客气。”
在黑脸汉子的带头下,几人这才挪步,朝着安置病患的里间走去。
进去后不久,里面便传出些压低聊话语声。
全是“好生养着”、“回头再来瞧你”之类的场面话,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倒像是在履行一道不得不走的过场。
外间,姜老听着里面那套近乎敷衍的告别,神色不动,缓缓收回了目光,落在身旁静立的老大夫身上。
“老先生且稍候片刻,”
他语气温和如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出来了。”
老大夫闻言,缓缓转过头,一双阅尽世事的眼睛看向姜老,没有话,只是极其缓慢、又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从喉咙里滚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有劳了。”
罢,便阖上了双眼,下颌的线条微微绷紧,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模样。
那闭目的姿态,并非养神,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与隔绝。
袖中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苏家从进门起,处处都透着无形的壁垒。
明里暗里,角角落落,怕是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只耳朵听着。
自己这身医术,是护身符,又何尝不是另一重枷锁?姜老这话,是告知,更是提醒。
此刻,他若个“不”字,不同意这“稍候片刻”,不同意之后可能还需“劳烦”的事,又能如何?
怕是……连这间屋子,都未必能轻易踏出去一步。
里间的声音很快便停了。
黑脸汉子几个人依次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难看,那点强打精神的敷衍耗光了他们最后的气力。
那点想快点离开的心,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姜老像是没看见他们脸上的不安,依旧带着笑走上前:“几位都交代好了?马车就在大门外等着。”
“是,是,多谢姜管家。”
黑脸汉子声音发干,胡乱抱了抱拳,眼神飘忽,既不看姜老,也不看那边闭着眼的老大夫。
姜老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间房门。
苏家大门外,两辆青篷马车静静地停在石阶下。
马车样式普通,毫不起眼,但车厢厚帘低垂,将内里遮得严严实实。
姜老亲自将这一行人送到了大门口。
走出大门,姜老停下脚步,先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老大夫,语气依旧客气。
“老先生,您与令徒乘坐前面这辆,路途或有些颠簸,还请担待。”
着,伸手指了指稍靠前的那辆车。
老大夫闻言,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扫过那辆马车,又极快地掠过姜老平静无波的脸,最后落回自己徒弟的脸上。
没有什么,只是那本就佝偻的脊背似乎又弯下去一分,领着徒弟,默然地走向那辆指定的马车。
车夫是个面容木讷的汉子,见他们走近,无声地掀开了车帘。
老大夫俯身钻入车厢,背影消失在昏暗之中,他的徒弟紧跟其后,帘子随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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