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更夫的吆喝声音：“干物燥——心火烛——”
这声音穿过重重院落。
王大富看了一眼未动的王耀龙，叹了口气，突然站起身，木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拖着步子打开大门，直接无视了门外看守的几人，走到灶台前，伸手揭开锅盖。
揭开锅盖——半锅冷粥映着月光，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只见锅的最下面满满当当铺着一层白米饭，颗颗饱满，在月色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米饭上面精心摆放着三菜一汤。
那盘青菜翠绿欲滴，还带着地里的清新气息。
红烧肉色泽红亮，看着便让人垂涎。
还有一碟炒鸡蛋，金黄蓬松，散发着淡淡的蛋香。
一旁的汤，表面漂浮着几点葱花，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只是此时这一桌子饭菜都已没了热气。
那白米饭粒粒分明，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苏家杂货铺特供的，整个县城独此一家。
往日里，每到饭点，王大富瞧见这白花花的米饭上桌，总要就着它惬意地喝上两盅老酒。
他会一边嚼着米饭，一边抿着酒，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那滋味别提多享受了。
可此刻，静静地站在灶台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这锅饭菜，心中被即将赶出王家庄的愁绪填满，哪里还有想吃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地抬起手，动作机械地将锅盖放到一边。
随后，转身走向橱柜，伸手拉开柜门，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拿出一个陈旧的托盘，又从最里面取出三个空瓷碗。
回到灶台边，将锅里的菜整整齐齐地码在托盘里。
码好菜后，又拿起碗，开始盛白米饭。
每一碗，他都盛得很满，米饭高高地隆起。
做好这一切后，王大富从筒中抽出三双筷子，搭在碗上，端起托盘，回到堂屋。
堂屋的门是半掩着，王大富跨进门槛，又到桌边，将托盘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抬起头，哑着嗓子，对着金氏二人道：“吃饭吧。”
此刻的金氏依旧坐在地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之前挣扎时溅上的泥点子，有些狼狈。
望着王大富摆放在桌上的饭菜，没有多做犹豫，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而后移步到桌前，径直坐了下来。
王耀龙见状，也挪动着脚步走了过来。
一路上，他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
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饥饿感如潮水一般一阵阵地涌来。
等到父亲在主位上落坐后，王耀龙才在下位坐了下来，目光在饭菜和父亲的脸上来回游移，等待着开饭的信号。
\"嗒\"的一声轻响，王大富的筷子在桌沿点零。
“吃吧。”
金氏早就端起了碗，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饭，几颗米粒黏在她那干裂的嘴角上。
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色泽诱饶红烧肉，不由分就放到了儿子王耀龙的碗里。
王耀龙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忐忑不安。
偷偷抬起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父亲那张阴沉的脸，又悄悄瞄了瞄母亲那通红的眼圈。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又夹了几块子菜，默默低下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每一口都像是嚼蜡般难受。
一家三口就这么静静地围坐在桌前，各自吃着饭，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时间也随着一分一秒缓缓流逝。
屋外突然响起看守阴阳怪气的嘲讽：
“哟呵，都这时候了还吃香喝辣呢？”
话音未落，几颗石子\"咚咚\"砸在门板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王耀龙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扯断，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竹筷不受控制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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