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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青釉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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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满第一次遇见沈砚时,他蹲在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用美工刀在树皮上刻歪歪扭扭的\"砚\"字。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

\"喂,你在破坏公物。\"她攥着刚买的三角板,塑料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抬头看她,嘴角还沾着橡皮屑,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要不要一起刻?等毕业时,这棵树就全是我们的秘密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些秘密会像树疤一样,永远留在时光里,哪怕岁月把树皮磨得光滑,伤痕却永远在那里,隐隐作痛。

第一节。显微镜下的星光

林满是生物课代表,沈砚是出了名的理科废物。每周三的实验课,他都会把蝗虫标本拆得七零八落,然后戳她后背:\"满,帮我看看,这虫子的心脏是不是长在触角上?\"

她白他一眼,用镊子夹起透明的翅脉放在显微镜下:\"是腹部,白痴。\"目镜里的翅脉像青釉瓷纹,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林满,你的睫毛在发光。\"

试剂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她感觉脸颊发烫,想起上周他把她的生物笔记本藏在操场单杠上,害她找了整夜,最后在本子里发现片风干的桂花——他是在实验室窗外捡的。

\"沈砚,你能不能正经点?\"她推开他,却碰倒了酒精瓶。他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往后拽,玻璃瓶在脚边炸开,锋利的碎片划过她腿,血珠渗进白色校服裤,像朵开败的山茶。

\"疼吗?\"他蹲下来替她吹伤口,薄荷糖的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我背你去医务室吧。\"没等她拒绝,他已经把她捞起来扛在肩上,香樟树的影子在他后背晃啊晃,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揣了只撞笼的麻雀。

第二节。标本盒里的情书

高二那年的平安夜,林满在储物柜里发现个铁海里面装着二十三只蝴蝶标本,每只翅膀上都用极的字写着日期:\"9.17 她穿了蓝白条纹的毛衣,像块会走路的薄荷糖\" \"11.3 她替我捡回被风吹跑的画纸,指尖碰到了我的\"

最底下是张皱巴巴的圣诞贺卡,画着戴围巾的企鹅,落款是\"你的害虫同学沈砚\"。她攥着卡片跑遍整个教学楼,在台找到正在写生的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盖在她发顶。

\"所以那些被我弄丢的实验报告,被藏在讲台里的橡皮,还有每次下雨都会出现在我抽屉的伞......\"她喉咙发紧,卡片边角戳着掌心,\"都是你做的?\"

他把画笔扔进颜料桶,溅起橘色的星点:\"林满,你真迟钝。\"风掀起他的校服外套,里面穿着她去年送的围巾,灰色毛线沾着颜料,\"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就知道,你是我的显微镜,能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变成看得清的标本。\"

远处传来圣诞钟声,她看见他耳尖通红,像标本盒里的蝴蝶翅膀。她想伸手触碰他的睫毛,想告诉他其实她早就把他的每句玩笑话都记在心里,可还没开口,台门突然被推开,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扫过来:\"哪个班的!大晚上不回家......\"

他猛地拽住她的手往楼梯跑,皮鞋在台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她听见他\"抓紧我\",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一直跑到时光的尽头,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那些没出口的喜欢。

第三节。碎掉的青釉标本

高三开学那,林满在教室门口看见沈砚和个女生站在一起。女生穿着红色呢子大衣,卷发上别着蝴蝶发卡,正是标本盒里那只红斑绢蝶的样子。

\"这是我表妹,从北京转学来的。\"沈砚冲她笑,却没像往常一样揉她头发,\"满,以后多照顾她。\"

林满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他突然要学美术考北京的学校,想起他抽屉里突然多出的高档颜料,想起那个总在放学时等在教室门口的西装男人——那是沈砚的父亲,传中抛弃他们母子的富商。

\"沈砚,你是不是......\"她想问他是不是要离开,是不是那些蝴蝶标本只是青春期的心血来潮,是不是她从来都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表妹的发卡真好看。\"

他愣了愣,刚要开口,上课铃响了。那的生物课,他没再戳她后背,没再把蝗虫标本拆得乱七八糟,甚至没看她一眼。她盯着显微镜下的青釉标本,突然发现瓷纹上有道极细的裂痕,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第四节。永不褪色的标本

高考前一,林满在考场外遇见沈砚。他穿着新买的黑色卫衣,手腕上戴着块机械表,再也不是那个会把橡皮屑沾在嘴角的少年。

\"考得怎么样?\"他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里有刻意的轻松,\"听你报了本省的医学院?\"

她点头,看他身后的红色轿车,车牌尾号是他的生日。去年冬,他父亲把他们母子接回了别墅,从此她再没见过他在香樟树下刻字的样子。

\"其实那......\"他忽然伸手想碰她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我表妹的发卡,是我从标本盒里拿的,我本来想......\"

\"沈砚!\"红色轿车里传来男饶喊声,\"跟个穷丫头废什么话,上车!\"

他身体猛地绷紧,指尖在她发梢前颤抖了两下,最终插进卫衣口袋:\"满,以后......好好的。\"

她看着他坐进轿车,看车窗缓缓升起隔开彼茨视线,看车尾扬起的尘土落在她白球鞋上。书包侧袋里,还装着她准备了三个月的礼物——用金粉在蝴蝶翅膀上写的\"我喜欢你\",现在却像个可笑的标本,永远封存在黑暗里。

尾声

多年后,林满在市立博物馆看见件青釉标本。瓷纹上的裂痕被金缮修复,像道凝固的星光。讲解员这是位旅居画家捐赠的,底座刻着极的字:\"致我的显微镜女孩,愿你永远看得清人间星光。\"

她摸着冰凉的玻璃展柜,忽然想起香樟树下的少年,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那些没出口的喜欢。原来有些感情就像标本,哪怕时光把它风干,颜色却永远不会褪去,只是终究只能隔着玻璃相望,再也触不到真实的温度。

走出博物馆时,樱花正落。她看见对面街角站着个穿风衣的男人,鬓角微白,正对着樱花树发呆。风掀起他的围巾,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那是高三那年,她替他处理伤口时不心烫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樱花落在他睫毛上,像当年显微镜下的青釉瓷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却被电话铃声打断。她看着他接起电话,语气温柔地\"好,我马上回家\",然后转身走进车流。

樱花落在她手背上,她忽然想起标本盒里的最后一只蝴蝶,翅膀上写着\"6.18 她穿镰蓝色的裙子,像片会下雨的云\"。原来他早已把所有的喜欢都写进了标本,而她到今才读懂。

风停了,樱花落尽。林满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像棵树的疤,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她的,一个是他的,在时光的香樟树上,永远年轻,永远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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