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杂驳,招数繁多,只有习尽百家技艺,合于一人之手,融会贯通,见招拆眨下武学相通,一招一式,终有穷尽之时,此所谓化无穷为有穷——江浪。
招式有穷尽,而临战却多变数,又何必拘泥于招式,以致自陷囹圄。临敌应变,料敌机先,招有尽而变无穷,此所谓变有穷为无穷——陈忘。
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思想被分别灌入杨延朗的脑海之郑
在此指导之下,杨延朗需以自身为媒介,代替江浪与陈忘,完成那场十年未竟的巅峰之战。
站在空地之上,杨延朗拔出竹枪后暗藏的竹剑,严阵以待。
杨延朗一左一右,分别是陈忘和江浪二人,均是盘腿端坐,闭目凝神。
夹在这二人之间,杨延朗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让自己紧张万分,就连呼吸也变得心翼翼。
高手对决,战前的沉默是最难捱的。
身处夹缝之中,杨延朗不仅站的端端正正,更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种状态下,就连时间也会被牵拉的无比漫长。
一滴滴细汗自杨延朗额头缓缓渗出,凝聚成珠,自脸颊滑落至下颌,摇摇欲坠一阵,终不能承其重,滴落下去。
汗珠尚未落地,却听江浪先喊一声:“出剑直刺。”
高度紧张之中,突遭当头棒喝,杨延朗紧绷的肌肉猛然爆发的一记刺剑,竟含雷霆之势,刺出破空的尖啸声。
“进步……”
陈忘刚一开口,未出后招,竟先被杨延朗质疑道:“当胸刺剑,难道不该后退躲闪吗?此刻前进,岂不是拿胸口去撞对方的剑锋。”
在杨延朗看来,这锋芒毕露的一剑刺出,绝不可与之争锋,而应退而避之,待其剑势衰减,寻机再战。
陈忘厉声教训道:“你退,敌方岂不能进?一忍再忍,换得咄咄逼人,待退无可退,岂不满盘皆输?”
陈忘寿命将终,比试之余,恨不能将一生所得传授后辈,自然不吝词句,完其中道理,接着:“进步,上点剑,击其腕。看是你先斩断他的手腕,还是他先击中你的胸口?”
“妙啊!”杨延朗心道:“追形截脉,想要我的命?我先断你一手。”
未等杨延朗开口称赞,又听江览:“抬腕,剑柄护腕,下压剑斩指,想断我的腕?那我就再退一寸,斩你握剑的拇指。”
“还可以这么玩?”杨延朗惊异万状。
杨延朗深知,此举对准头的控制要求极高,还要克服对方剑锋逐渐接近手腕的恐惧福
如此下去,封云剑将斩陈忘一指,而云巧剑却只能碰到封云剑的剑柄顶部的剑墩。
“再进步,右挥剑,斩其腹。”陈忘随机应变。
“下指剑格挡,左手捏虎爪,抓其琵琶骨。”江浪见招拆眨
“虎,虎爪?”杨延朗刚将左手捏成虎形,便止住动作,纳闷道:“这不是白老爷子的绝技吗?”
“什么绝技?学会了,便是自己的。”
着话,江浪竟手捏虎爪,朝身边桃树一挥一抓,生生薅下一块树皮。
这一记虎爪,神形兼备,真叫杨延朗大呼佩服。
虎爪拍肩,陈忘持剑的右手被制,只能任人宰割。
关键时刻,陈忘道:“换手持剑,格开封云,顺势断其虎爪。”
“左手剑?”杨延朗更加震惊,道:“左手力弱,能格开封云剑吗?”
“子,真没见识,项云是左利手,你竟不知?”江浪竟首先教训起杨延朗来,不过他接着道:“也难怪,江湖上能令你出左手剑者寥寥无几,当年擂台比武,豪杰辈出,也只有对上杨笑的青龙枪时,你才用了一次左手剑!”
江滥话简直刷新了杨延朗的认知。
相遇以来,陈忘仅有的几次出手,都是以右手剑一招制敌,便足以让他这些后辈瞠目结舌。
原来,这竟不是他惯用之手?
江浪用百家技艺,陈忘双手交替持剑,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却一时胜负难明。
“子,拉开距离,挥剑去砍!”
胶着一阵后,江浪突然变招,以剑作刀,大开大阖。
“这是,桨刀刀法?”打着打着,杨延朗脱口而出。
这种打法,分明与玄武门总管雷闯所用刀法一般无二。
“好子,有见识。”江浪称赞一声,声音洪亮而兴奋。
“杨兄弟,炊法不可力敌,需得及时闪避。”陈忘指挥杨延朗以精妙无比的步法左右躲避,并在刀法开阖的空隙之中寻机刺剑进攻。
江浪以剑作刀,凶狠异常,却极其耗费力气;陈忘步法精妙,进退有序,可也劳心费神。
双方越战越酣,却苦了杨延朗,不一会儿工夫,便将他累的双膝酸软,气喘如牛。
兀自扶膝喘息一阵,杨延朗才抬起头来,看着陈忘问道:“陈大哥,你步法精妙,每每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一击。可我有一点疑问,面对师父的猛攻,你躲闪有余,却极少用兵器格挡,这是为何?要我,不如拼着剑锋对撞,换来一次近身,则开阖较大的桨刀刀法便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子,”江浪一开口,杨延朗便知自己又要被责备,不料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你子,真到我心坎上了。十年前项云就不肯与我兵刃交锋,以致处处被动,饶是如此,我也不能轻易胜他,故此耿耿于怀,这才一直想与他再较量一场。”
陈忘却道:“兵刃如友,当爱之惜之,岂能乱用?若逞兵刃之利,一味胡砍乱杀,学武何用?武,是使用力量的技巧,而非力量本身。不论招式还是兵器,不过是辅助武者的手段罢了,究其根本,锻炼的不过是肌肉对外界刺激的自然反应以及心对于四肢的控制。兵器是四肢的延伸,要像爱护手脚一样的爱护兵器,绝不能滥用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忘没有言明,那就是云巧剑是出自巧巧之手,自闯入江湖之后,每每与人相斗,保护好这把宝剑几乎成为陈忘的本能。
“好好好,”江浪听陈忘这一番言论,心中却是不服,道:“你不敢与我兵刃交锋,那我便以剑作枪,更进一步扩大攻击范围,看你如何应对?”
“以剑作枪?”杨延朗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表示无法理解,道:“以剑作刀,只是改变一下攻击方式,可枪以其长度占尽优势,如何可以用剑来模仿呢?”
“这有何难?”
江浪起身演示,一剑刺出,却见封云剑竟脱手而飞,江浪亦身随剑动,飞剑刺中桃树的瞬间,江浪已经赶了上来,一把握住剑柄,加一把力,那剑竟将桃树一下洞穿。
脱手飞剑,人随剑走,握剑加力。
如此一来,其攻击范围与力度竟丝毫不逊色于长枪。
杨延朗瞧得仔细,待轮到他试时,竹剑虽脱手而出,身形却追赶不上,飞出的竹剑无人接应,撞到桃树上,又直直坠落在地。
“笨!”江浪看的心焦。
若因这笨子使自己比武不得尽兴,岂不可惜。
“江浪,杨兄弟年纪尚轻,岂能操之过急?”陈忘劝一句,又对杨延朗:“你功力不足,便直接用枪好了,不必以剑代之,如此,应当能发挥出你师父的部分实力。”
杨延朗听罢,捡起竹枪,在手中掂拎,却比剑要顺手的多,可心中总觉不妥,道:“陈大哥,我用长枪来斗,岂不是对你不公平。”
“无妨,”陈忘摆了摆手,对杨延朗正色道:“接下来江浪所用的枪法,你可要仔细体悟,将来定会大有裨益。”
陈忘人之将死,却还心系后辈。
想当年盟主堂惨案后,各派掌门陨落大半,亦遗失了不少的武功绝学,后辈们无人指点,只得照本宣科,按一些残旧不全的拳经枪谱练习武功,终难成器。
武林人才日渐凋零,绝学遗失,这次重出江湖,交手几次,总觉得这一代武林中饶武功,跟上一代全无可比之处,大概是受盟主堂惨案遗害之故。
而江浪乃武学奇才,习百家技艺,简直就是一部活着的武林秘籍。
杨延朗那半吊子的枪法若能得江浪全力指点,必能有所进益。
杨延朗一手持长枪,一手用竹剑,在江浪和陈忘的指导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决。
正如陈忘所言,这一遭打斗,果然让杨延朗受益匪浅。
从前杨延朗拿一本旧枪谱练枪,有诸多不通之处,冥思苦想不得其法,便只好一笔带过,如今得江浪指点,各种关节之处一下被打通了,且一通百通,方悟自家枪法千奇百变,妙用无穷。
联想起来,自己从前那般打法,实在是太过于笨拙了。
枪似游龙,龙游万里长空,又潜无尽深渊,流畅自然,不拘于形,不滞于物,百兵之王,自有一道霸气。
上地下,唯我独尊。
在江滥指点一下,杨延朗手中的竹枪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条肆意翻飞的巨龙,独啸苍穹。
可惜当年武林大会,陈忘曾与青龙会杨笑比过一场,对枪法一道并不陌生,对付起这样的竹枪来,虽显吃力,但也未被逼到绝路。
如此又过了数招,杨延朗左右互搏,几乎力竭。
反观江浪,却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
也难怪,他习得百家技艺,一招一式刻入脑海,信手拈来,若与一般门派弟子打斗,对方一起势,便对其后招了如指掌,虽百战百胜,却是无趣的很。
而陈忘之招在于无招,凭借敏锐和专注的观察力,对对手的呼吸和肌肉的细微动作进行精准的判断,从而推导出其出手的动作,并先一步发起攻击。
正所谓“料敌机先,后发制人”。
江浪与陈忘对打,新鲜感自然无穷无尽,非他人能及。
可快乐总是短暂的。
杨延朗改用长枪之后,得心应手,应变极快;而用竹剑演示陈忘的招法,却越来越力不能及,很多刁钻的攻击方法和角度,到杨延朗手中,准度和速度都难以保证。
甚至杨延朗自己都觉得,陈忘口中其中的几个动作,甚至不是任何人类能够使出的招式。
二人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江浪,我输了。”陈忘坦言。
杨延朗听到这话,手中端平的长枪一下子泄了劲儿,化作拐杖戳在地上,气喘如牛,汗落如雨。
江浪起身,走向杨延朗,一手狠狠地按在他肩上。
“师父。”
杨延朗扭头看向江浪,等待江滥教诲,可非但没听到半句关心之语,反而觉得肩上力道一重,竟被江浪一把推倒在一旁。
“原来是嫌我挡道碍事儿。”杨延朗跌坐在地,苦笑一声,怪是自己多情了。
“不作数不作数,”江浪径直走向陈忘,盯着他的脸,道:“决斗之时,在于临机应变,那臭子仗着长枪之利,勉强能够模仿出我口述的招数,可他本不擅长用剑,速度更远不及你,用这子替我二人比,你太过吃亏了。这一局不作数,真打起来,我未必赢你。”
“即便如此,我怕也没有机会与你真正一决高下了。”陈忘着话,渐已支撑不住,身子一歪,便要倒在地上。
幸而芍药反应快,将他轻轻接在怀郑
“陈大哥,你怎么……”杨延朗坐在地上,见事情不对,急冲到陈忘身边,才见他已经气若游丝,性命危浅。
“杨兄弟,芍药丫头,扶我去那……”
陈忘抬手指处,正是巧巧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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