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的载荷舱内，黎宇静静地坐在座椅上。
如果解开身上的几道固定带，就能再次体验失重，不过他现在当然没这个心情。
面前的中控屏幕上，一个绿色的光点正沿着预设的轨道，稳定地向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移动。那是“夜隼号”的实时位置，由拉薇尔发送过来。
舰载AI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的平静：“高度173千米，已达到本次预设轨道的最高点。正在根据预设参数调整轨道，即将再入大气层。”
火箭的辅助推进器发出微不可查的震动，舱体缓缓调整着姿态。透过狭的舷窗，黎宇看到蔚蓝色的地球弧线在视野中倾斜，那颗星球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翻身的蔚蓝巨人。
他知道，自己即将从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冲回去，回到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气层内。
就在这时，AI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来自艾拉阁下的加密通讯申请，优先级为最高，是否接通？”
拉薇尔困在那艘飞船里不敢发太多信号，现在能顶艾拉号的是谁，不问可知。
黎宇毫不犹豫地答道：“立刻接通。”
接通之后，也没有视频画面，只有那熟悉而略带一丝疲惫的少女声音，在舱内回荡。
“黎宇，你能听到吗？”艾米莉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镇定了不少，但那份深藏的担忧依然无法完全掩盖。
黎宇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屏幕上的轨道数据，只是注意力稍稍有所转移：“我听得很清楚，你的身体还好吗？第一次适应地球重力，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没事，”艾米莉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希莱丽娅把我照姑很好。而且，我动用了一些……权限。现在，法师协会在南亚、中亚以及西伯利亚的所有地面大型雷达站，都在我的直接调配下。它们已经将探测阵列全部转向，正在对宙斯的神罚舰队进行不间断的实时监控。”
黎宇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地面雷达虽然无法直接威胁到轨道上的舰队，但却能像无数双不知疲倦的眼睛，死死盯住敌饶每一个动向。
“所以，宙斯的部队位置，你会实时更新给我？”
“没错，我已经将他们的轨道参数、预估动向全部输入了你的数据链。你可以随时查看。根据目前的计算，他们的集结点距离你再入的轨道区域非常遥远，之后你们也不会撞上。除非他们再次进行大规模的无序变轨，否则，你接下来的航程是安全的。”
黎宇看着屏幕上被清晰标注出来的敌我态势图，那片密集的红色光点与自己即将划过的绿色轨迹线之间，确实隔着令人安心的遥远距离。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不过确定一下还是很好，多谢。”
这时，艾米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犹豫：“关于拉薇尔，你具体打算怎么救她？斯德哥尔摩是宙斯在旧欧洲大陆最重要的据点之一，那里的防御力量很强的。应该要在拉薇尔被带进斯德哥尔摩之前动手吧？”
黎宇答道：“那当然。夜隼号现在被装在一艘远洋运输船上，在不列颠岛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之间的那片海域，风高浪急，没事翻个船也很正常，对吧？”
艾米莉：“你已经锁定了那艘船了吗？”
黎宇：“拉薇尔姐发了定位，每分钟更新两三次。所以放心吧，技术上已经不存在障碍了，只需要一点点勇气。”
艾米莉担忧道：“从大气层外面再冲进去，那么快的速度，你把握得住吗？而且，具体来到底要怎么……”
黎宇笑了笑：“放心，我已经想到了一招从而降的打法。”
————
神使柯罗诺斯站在巨型运输舰的甲板上，任由冰冷刺骨的海风吹拂着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他双手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望向远方翻涌不休的灰色海浪。
大海有不同的颜色。
在大多数时候海面是温柔的，晴空万里，微波荡漾。但有时，海洋便收敛了所有光芒，变得沉闷滞重，被空染成一片冰冷的铅灰色。而在更恐怖的风暴里，海洋更是会化身为浑浊的黑蓝巨兽……
而此时，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光，让白昼也如同黄昏般晦暗。这样的阴云也夺取了海面上的蓝色。
站在甲板上，可以看到渐渐汹涌起来的波涛。一个接一个的巨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体，发出沉闷的轰鸣。就像一头巨兽，正在积蓄怒火……
一个穿着厚重防寒服的水手，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几米处，躬身提醒道：“柯罗诺斯大人，前方即将有大浪。您要不要到船舱里去？这甲板上，还是太危险了。”
柯罗诺斯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他缓缓问道：“孩子，你见过真正的风暴吗？”
水手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当然见过海上的风暴，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胆战，祈求着众神的护佑。甚至让他忍不住赌咒发誓，只要活下去就绝不再上船。只是每一次风暴之后，迫于生活的压力，还是不得不再次出海……
柯罗诺斯缓缓转过身，那张虽然苍老却依旧威严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那厚重的云层，又指了指脚下翻腾不休的海洋。
“这些，不过是星球表面的骚动。我见过比这更壮丽的景象，也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毁灭。所以，这些海浪没什么可怕的，我见得多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水手退下。
水手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神使大人那平静的眼神，便只能把所有担忧都咽回肚子里。他再次深深鞠躬，然后转身，有些踉跄地退回了船舱。
柯罗诺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越来越不平静的海平线。
区区几道海浪，又怎么可能阻挡六翼神使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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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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