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摸鱼郎

周一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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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宋应星与方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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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大龙躲不过去了,投子吧。”

王吒异常轻松,胜负根本没悬念。

开玩笑,王吒大学毕业时,已是业余五段,杀遍学校师生无敌手。

业余五段啥概念?是业余围棋界的巅峰,其实有名师指点的话,已可入职业围棋界去厮杀一番,问题在于没有哪个师傅会收一个二十多岁的徒弟,职业高手一般只会收朋友。

老宋嘛,业余初段水平,让两子没啥难度,别下分先了。

开局一个中国流,直接就把老宋镇住,厚势要成空,他只好治孤,年纪又大,频频长考,无奈棋力所限。

老宋,名唤宋应星,工部杂造局副史,因喜欢铅笔,一来二往,跟王吒熟络起来。

工部杂造局就在军器局旁边,王吒今日过来送铅笔,见老宋在看棋谱,便与老宋手谈。

王吒如今非常愿意跟官员交流,老宋很和善,没有丝毫官架子,尤其喜欢跟工匠谈论制造流程与技术,一听铅笔是石墨所制,便对王吒大加赞赏,引为忘年交,坚决不让王吒叫他大人。

老宋五十多岁,头发胡子花白,着佣工开物》,图文并茂。知识面之广博,见识之丰富,让王吒佩服不已。

非要挑瑕疵的话,就是书籍对许多工程技术不够精深,数据量化方面弱。其实,老宋这种人才,非常适合工部统筹管理,懂的东西多呀,人形百科全书!

无奈,奇葩的大名朝官场!老宋听皇帝征召全国能工巧匠,热血沸腾来到帝都,献上《工开物》,最后只让他做一个从九品的官。

为啥呢?因为老宋只是一个举人!

推子认输后,老宋战意昂然,嚷着再来一局。

围棋这门技艺,其实下多了,只会越下越糊涂。正确提高技艺的方式,是下一盘,然后复盘,最好让高手给你复盘!

王吒耐心给老宋复盘,着着,王吒便从棋盘变化取舍,讲到心境,讲到做事,讲到工部,最后问起火器。

“老宋,我听河间大捷,火铳扬威,为何军器局不制造?”

“咦,火铳扬威之事,你如何得知的?”老宋惊讶,我在老家看到朝廷邸报,方知河间大捷些许细节,一个工匠从何而知。

“我们副史大人的,我经常帮他对账,聊时谈起的。”王吒张口就编谎话,帮鹌鹑查账本,这是真事,至于谈了些啥,真真假假,谁会去查?

“铁友多才多艺,奇人也!老夫我活了一把年纪,生平仅见。”

老宋,五十多年才练就世人眼里的多才多艺,见多识广。可面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惊艳世间,越了解越知晓少年的知识广博,工部的高手太多,深不可测!

“铁友,你还年轻,为何不考科举,依你才华,举人不在话下,进士亦不晚。”老宋识才爱才,愿意向铁敢家乡教谕写信推荐。

王吒郁闷,老宋这是咋了,话题偏了,我是问火器的事。

“老宋,子我只想多赚钱,不想为官。”这确实是王吒的真心话。

王吒是朴素的现代社会青年,总认为赚钱是王道,不屑做官。当然以后有他哭的一,开玩笑,官是宇宙的尽头,是万物之主,只能王吒太肤浅。

老宋摇头,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王吒,他本人就热衷工程技术,自己都做得不好,如何教人?

“老宋,我对火铳很感兴趣,河间大捷的火铳威力如何?”

“嗯!......威力不在于大,在于射击速度快。”老宋认真思考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关于平行师的火铳,他问过不少人。

“老夫认为,与毕懋康的自生火铳相似,但更好用。”

王吒佩服,整个工部估计没有一个人有老宋点评得更准确,这就是见多识广的好处,他知道自生火铳,所以能做出很多判断。

“老宋,我在老家就听人,平行师是活神仙,您见过他么?”

老宋稍微疑惑,但也没当一回事,毕竟平行师名满下,有人打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略微沉思,郑重道:“平行师是一位大英雄!是一位令人叹服的奇才!”

“可惜未曾与之一见!”王吒心神往之,不禁脱口而出。

老宋抬眼瞧见一脸黯然的王吒,虽觉其此言颇有些狂傲,但转念一想,以王吒的才华,当得起。

“英年早逝!英年早逝呀!可惜可叹!否则我大名早已造出新的火铳与火炮,从此与鞑子野战,大名军队能主动出击,再现汉唐雄风!”

“为何师被刺后,无人再能造新式火铳和火炮?当初跟他一起造铳的工匠呢?”王吒整理思绪,慢慢触及平行遇害的背后原因。

老宋摇了摇头,叹道:“不知何故?师的两位好友,在师仙去之后,几日内陆续消失,再无人找到他们,十几位工匠也跑了大半,剩下的工匠只知道部分环节。以至于,大半年过去,竟无人能造出一模一样的火铳。”

“有师的新式火铳,工部还不能仿造么?”

“并非在工部制造,是在内府兵仗局,你难道不知。”

“不知,我只是感兴趣,如给我一只,我看看能否仿制。”王吒继续套话,看能否接触到现在督造火器的官员,让他有机会能见到以前跟过师一起造枪的工匠,这条信息太关键,这几个工匠应该知晓一些秘密。

“铁敢,你资质非凡,此事或许能成。老夫可向密之推荐。”老宋正色道。

密之是指方以智,工部观政。三十来岁,上一科进士,成绩比鹌鹑好得多,进了翰林院,当庶吉士。

何谓工部观政?简单讲,就是翰林院的骄来工部实习。

方以智来过几次军器局实习,王吒见过,方以智每次来实习,鹌鹑均亦步亦趋,表情夸张,恨不得要拜方以智为干爹,王吒印象自然深刻!

方以智确实比鹌鹑厉害得太多,少年出名,才气逼人,位列江南四公子。难得的是他精通算术,对格物之学研究甚深,在这个时代,可当院士!

方以智在工部与老宋相识,几次深谈,视为知己。

这很正常,凡是懂行的人,见过宋应星的《工开物》,都得跪!

三日后,王吒如约来到老宋“办公室”,老宋替他约了方以智。

“长庚兄,石墨做颜料,古已有之,难得的是,经过改良的石墨,放入这松木之中,做成铅笔,当真是马行空,令人拍案称绝。”

方以智刚进门,便急不可耐,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老宋约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人送几支铅笔过去。

老宋抚须微笑,向方以智介绍:“密之,这位是铁敢,铅笔便是出自铁友之手。”

方以智难掩惊讶,仔细打量眼前的年青人,身着粗布青衣,肤色不白。在古代,皮肤白皙,是判断是否是读书饶重要标志,肤色黑,当然是干活的人,是农户、匠户、军户......

年青人唯一的亮点,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露着自信与傲气,丝毫没觉得翰林庶吉士有多牛批。

因为世间之人,大部分在方大才子面前,多半是恭维谨慎、自惭形秽的。

“铅笔,真是铁友制造?”方以智难以相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会发明铅笔?而且这位少年人不像读书人。

“密之,铁友远不只造铅笔,他所学甚博,余自愧不如也!”老宋见方以智疑惑,立即发言。

什么?方以智内心如遇狂风,波澜起伏!难以平静!这少年才多大?竟然比老宋还要博学?竟然让老宋都自愧不如?这大名朝有这么卷么?

想我方以智密之自信,年少扬名,神童之名响彻下,在这少年面前,是不是提鞋都不配?

“密之。”老宋看着表情变幻丰富、且半晌不语的方以智,只好轻言提醒。

方以智整理情绪,平静问道:“敢问,铁友在何处高就?”

“方大人,人是工部军器局的工匠。”

什么?密之自信方以智,再无法自信,一个匠户居然发明制造出他认为神来之笔的铅笔!

王吒感觉到方以智的尴尬,方年轻气盛,恃才自傲,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匠户出身。方不似老宋,老宋已过五十知命,人随和淡然,对有学问之人,不会过多考虑年龄身份。

“人偶然尝试,找到制造铅笔之法,比较取巧,是马行空,愧不敢当。”王吒出言缓和尴尬场面。

方以智心里又是一惊,一个少年匠户,话如疵体,真不是普通人!哪是什么匠户?估计是落魄世家子弟。

“铁友过谦了!”方以智虽然心高气傲,但喜爱研究格物之学,让他知晓格物之学的学问高深如海,越研究越觉得自己浅薄,下之大,不乏得道高人,他不会觑下人。

一番没有营养的场面话后,三人逐渐聊到火器正题。

“余有幸见过师一面,师身材高大,气度非凡。”方以智话间,不由自主地瞟了王吒一眼,这位铁友身上那种傲气与自信,与师神似。

“师管新式火器叫燧发枪,他言及此枪与野战炮将改变战场规则。”

“野战炮?可是轻便灵活能用于野战的火炮?”老宋眼睛一亮,立马悟出其中道理。

方以智点头,老宋素来敏锐,一点即通。

王吒暗叹,前辈平行道人已经把话都到这份上了,大名朝抄作业都抄不好。

“兵仗局为何至今仍不能仿制出来?”王吒直言问道,他迫切想见到那几位跟随平行师造火器的工匠。

“不知。”方以智摇头。“皇上多次在经筵上谈及火器制造之法,足见对朝中官员不满,对兵仗局制造缓慢不满。”

经筵是皇帝听讲经籍的地方,讲官多为翰林院学士以及各地学问渊博之人,也是皇帝请教学问高深人士的一个渠道。

王吒心中鄙视,要问火器制造,去工部呀,或找一些工匠大拿,一起讨论,这才是正解。

“哎!师一走,寸步难进。师遇刺,到底是何人所为?老夫不信,民团之人会参与。”老宋很是愤慨,未能结识师,让他觉得人生灰暗。

“民团之人参与谋害师?”王吒迅速抓住重要线索,现在对师案了解的信息越来越多,让他很振奋。

“民团之人在师率领下,一同血战景奴,又获朝廷封赏,只会感恩师,岂会加害于师,不通!”

“长庚兄慎言!锦衣卫办案,而且东厂亦介入,少做评论!”

王吒见民团线索不方便再,便把话题引回燧发枪仿制上来。

“两位大人!遂发枪的仿制难点到底在何处?以至朝廷现在一筹莫展!”

“余认为难点有二,一为材质,据传燧发枪所用精铁为陨铁;二乃制造流程,新式火器的制造与鸟铳完全不同。同理,火炮更为明显,听闻兵仗局尚能仿造出外形相似的燧发枪,但仿造不出野战炮。”

方以智毕竟对器械制造颇为了解,视野也宽,总结很到位,作为现代饶王吒都不免称赞,古饶分析能力不差。

同时,王吒也暗笑,真印证自己的名言:陨铁就是一个筐,啥不好解释的材料都往里面装。

前辈平行哥估计也用此招,他在地下室存放的燧发枪,用的是无缝钢管!哈哈哈!跟古人没法实话,只能编陨铁的梗。

“有陨铁的话,我可以一试。”王吒打算出手,陨铁嘛,过两编个理由,找到了便是。

“陨铁?”方以智猛然想起什么,独自朗诵起来:“大将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若问宝刀何处寻,京城工部摸鱼郎!工部摸鱼郎如今传遍京城,铁友,你也在军器局,可知摸鱼郎此人?”

王吒表情快按不住了,心里狂笑得直抽,张公爷这个大喇叭,好使!

前几日,王吒交付秋水雁翎刀,交付时送了把扇子,扇面上,他请老宋将诗抄写,同时用上现代营销心机,补了两句,也就是:若问宝刀何处寻,京城工部摸鱼郎!

王吒古怪地笑了笑,道:“人便是工部摸鱼郎!”

方以智再次惊讶、震撼、内心爆酸!今他已经数次被眼前少年怔住!少年怎么什么都会。勋贵高官子弟,现在帝都疯传,工部出了位铸造宗师,没想到是铁敢!

王吒见方以智愣住了,只好补充起来:“人是铁匠,以前造过鸟铳,我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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