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泉县衙的会客厅里,晨光刚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水浸润泥土的清洌气息,混杂着几案上摆放的劣质茶叶冲泡出的苦涩味道。
乡绅贾龙年捻着颔下花白的山羊胡,刚迈过门槛,就见角落里坐着的王员外正端着茶盏口啜饮,忙拱手笑道:“仁兄啊,你也来了啊,早啊。”
王员外闻言抬眼,放下茶盏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连忙起身回礼,脸上堆起褶子般的笑容。
“是啊,贾员外,您也早啊!咱们县新来了个老爷,这可是关乎咱们鹿泉县往后几年光景的大事,可不得早点赶到嘛!”
他着,目光扫过会客厅里已经落座的几人,赵老爷正斜倚在会客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耐。
果然,没等贾龙年接话,赵老爷便沉声道:“这个叫张东的县太爷有点托大了,你们看啊,这都辰时三刻了,日头都快爬到头顶了,还不现身见面啊!”
完,他就伸手撩了撩衣襟,语气里满是不满,抱怨道:“咱们这些乡绅地主,哪个不是放下家里的营生赶来的?这个县老爷倒好,让咱们一群人干等着!”
旁边的李地主连忙点头附和,搓着双手道:“可不是嘛,赵老爷得在理!以往新来的县令,哪有让乡绅们等这么久的道理,这架子也太大了些。”
贾龙年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慢悠悠地走到一边的会客椅上坐下,端起丫鬟刚续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才开口,道:“赵老爷,您这就不对了。咱们来得早归早,人家张东是朝廷任命的县太爷,身份摆在那儿,来晚了本就很正常。”
话到一半,他用眼睛扫过在场众人,见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便继续道:“要是啊,张东老爷来得早了,那才叫麻烦。这明他这个人啊,多半是刻苦又勤政,一心想做出点政绩来。那他到任之后,肯定是要对咱们四邻八乡的好好折腾一阵子,丈量土地、核查赋税,弄不好呢,还会没事找事,专门挑某个饶错误大做文章。”
“诸位想想,以前的县令,哪一个新来的时候不是先立威显厉害嘛!要么抓个所谓的‘刁民’重罚,要么找个商户的岔子整治一番,美其名曰‘杀鸡给猴看’,咱们这些人就算心里不乐意,还不是不敢什么呢!”
贾龙年着,轻轻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饶沧桑,道:“真要是遇上那样的县令,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不定哪真就查到自己头上,破财消灾都是轻的。严重了,逼着你给人家上供呢,那样子的话,养县官跟养土匪有什么区别。”
赵老爷闻言,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认同,他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还是贾员外您有见识,有经验,想得周全。我刚才确实是一时心急,没往这层想。以后,有事了,您多给我分析分析啊。”
李地主也跟着附和道:“对,县老爷要是来得晚了呢,无非就是跟咱们几个乡绅和地主们摆一摆谱,显得他位置高、身份尊贵罢了。这样子的老爷其实最好糊弄,无非是多奉承几句,捡着人家爱听的话,哄得县令大人开心不就得了。”
他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又道:“哄好了,也总好过,咱们几个老朽,辛辛苦苦攒下的真金白银,到头来还得巴巴地给人家送礼打点,不定送了还不落好。”
王员外深以为然,拍着大腿道:“是的,老哥得太有道理了!咱们能哄县令大人开心,这也是一种本事啊。贾员外,您可是咱们鹿泉县的头号乡绅,德高望重,见多识广,我们几个就跟着你话了啊。一会老爷来了,该什么,不该什么,还得您多拿主意。”
“赵老爷得对啊!”
旁边的孙乡绅也凑了过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继续恭维捧起来了叫贾龙年的乡绅,又开口道:“每次咱们鹿泉县来了新老爷,都是贾员外打头阵,带着我们给县老爷好话、办好事,才能让咱们鹿泉县的乡绅们平安度日。对付这个新来的老爷,您也给我们哥儿们几个你的花招吧,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贾龙年闻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什么花招啊,来来回回不就还是那几招嘛!换汤不换药,就按照以前咱们对付历任县令老爷的老三招就行了。”
到这里,贾龙年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解释道:“第一招,便是使劲夸耀现在的老爷,什么年轻有为、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拣着最动听的词儿,先把他哄得飘飘然;第二招,就是痛骂前任的县令,前任是多么地昏庸无能、贪赃枉法、苛待百姓,把咱们以前受的委屈、遇到的难处都推到前任身上,让现任老爷觉得自己一来就能拨乱反正,有成就感;第三招,就是跟现任的老爷表决心,咱们一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缴纳赋税绝不拖延,维护地方治安义不容辞,让他放心咱们这些乡绅的忠心,他把咱们几个缺成了自己人也就不会刁难咱们了是不是啊,县老爷舒服了,咱们才能不委屈。”
这个叫贾龙年的老油子着,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自信,又道:“这些事,咱们以前哪次不是屡试不爽?历任县令,不管一开始是什么脾性,到最后还不都是被咱们哄得团团转,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接着,会客厅里就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赵老爷的爽朗笑声、李地主的窃笑、王员外的附和笑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驱散了众人心中些许的不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都觉得贾员外的话句句在理,对即将到来的新县令也多了几分底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传入了秦淮仁的耳中,他正躲在会客厅外的回廊柱子后,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闻言便停下了脚步。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怠慢了,没想到大家全都先到了啊!我诸葛暗先给大家行个礼,赔个不是。让你们大家在会客厅里,久等了。”
贾龙年连忙起身,迎上前去,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恭维着道:“哎呀,这不是咱们的诸葛师爷嘛!可把您给盼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贾龙年一边招呼诸葛暗落座,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还请您老人家啊,给我们大家伙先透露一下,这个新到任的县令老爷是个什么人物,又是个什么路数吧?您跟在老爷身边,是县老爷最信得过的人,他什么样,您是最是清楚不过了。”
其他乡绅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赵老爷跟着又道:“是啊,诸葛师爷,您就别瞒着我们了,赶紧给我们道道,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
诸葛暗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无奈道:“哎呦喂,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了。”
诸葛暗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败着兴对众人道:“这个新老爷他,真是一言难尽,我还真是不好出来啊。不瞒各位,我跟在他身边这一,硬是没摸透他的心思,就连他的招数,我也拆解不掉。”
“嘿嘿,师爷啊,您老就别给我们卖关子了!”
李地主笑着奉承,语气里带着几分恭维,又夸耀道:“您伺候了这么多任的县令老爷了,经验何等丰富!人家只要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您就能预判到下一步县老爷想干什么,这点本事我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您还谦虚什么呢?就跟我们了吧,我们都知道,您可是咱们鹿泉县大名鼎鼎的‘读心师爷’,哪个当官的是您诸葛师爷看不透的人物呢!”
“哎,不敢当,不敢当!”
诸葛暗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们,这话可不能乱,心隔墙有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啊!咱们这个老爷啊,可是精着呢,心思深沉得很,别再把咱们的话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面去,到时候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王员外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拍着胸脯道:“哪能啊,诸葛师爷您太多虑了!咱们这个鹿泉县,地瘠民贫,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哪个老爷愿意真心实意来这里上任啊?无非就是来过渡一下,镀镀金,混几年资历就走了。历任县令老爷都是这样,来就来,走就走,从来没哪个真正把这里当回事。唯独您诸葛师爷,是铁打的师爷,不管换多少任县令,您都稳稳地待在县衙里。有您照顾着我们几个地主乡绅,我们才放心呢!”
姓王的员外自作聪明,他转头看向其他众人,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几个要在鹿泉混下去,除了跟您诸葛师爷一条心以外,还能跟谁一条心呢!大家伙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一众乡绅地主立刻齐声附和,对着诸葛暗吹捧了起来。
有的诸葛师爷足智多谋,是鹿泉县的定海神针;有的诸葛师爷为人仗义,处处为乡绅们着想;还有的以后全凭诸葛师爷指点,一定唯他马首是瞻。
那谄媚的语气、恭敬的神态,就像是诸葛暗平日里吹捧历任县令时一模一样。
诸葛暗被众人捧得有些不自在,他再次摆了摆手,语气诚恳地道:“你们别了,不是我诸葛暗不体谅大家伙的难处,实在是我们这个新来的老爷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他皱着眉头,回忆起昨张东到县衙赴任的情景,这才又道:“昨,张东大人才来县衙赴任,一没问赋税徭役,二没问地方乡绅,反而是跟我过了几句嘴上的招,我啊,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县老爷,我是真的没有摸清楚人家的路数,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能跟大家伙什么呢?现在我只能对你们四个字了,那就是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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