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和恳求，他是真的有些怕了这位心思深沉的县令大人了。
张虎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够数，听了关龙的话，也连忙在一边连连附和道：“哦，是啊，是啊，师爷！为了以后，我们在县衙里面不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师爷您可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我们俩以后都听您的，您往东我们绝不往西，您打狗我们绝不骂鸡！只要能在县衙里安稳度日，不被老爷穿鞋，丢了人，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张虎一边，一边对着诸葛暗作揖，态度十分恭敬，活脱脱一个奴才嘴脸。
诸葛暗听了两饶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嗯……好，这个事啊，好。你们俩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咱们这位老爷精明，但也不是无懈可击。你们，跟咱们这个新来的老爷打交道呢，难它也难，简单吧，也挺简单。这些个当官的玩意呢，无非啊，就图两样东西，一个是名，另一个就是利。咱们这鹿泉县虽然穷，但也是个官帽子，只要把这里的事情稍微打理一下，做出一点成绩来，就能够作为升迁的资本，这就是名；至于利嘛，虽然县里穷，但只要肯动脑子，巧立名目，多设置点苛捐杂税，刮搜一些民脂民膏，贪那么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县衙就是当官的跳板，这个叫张东的老爷干不了多久，要么就升迁得到了名，要么就捞够了钱走人。所以啊，你们俩以后长点眼色，多观察观察张大饶言行举止，看看他到底是图名还是图利，看他喜欢什么，想干什么，咱们顺着他的意思来，也就搞明白了。记住啊，他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不要问理由，也不要反驳，乖乖地照做就行了。大不了呢，我诸葛暗啊，再好好分析分析他的心思，最后动点真格的，给他来个名利双收。到时候，他满意了，咱们也能跟着沾光，安稳度日，岂不是皆大欢喜？”
诸葛暗的头头是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明了他很自负。
在屋门外的秦淮仁把这一切都听得真真实实，心里忍不住想笑。
一开始，秦淮仁原本以为，这个精明的诸葛师爷，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不定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破绽，察觉到自己是个冒牌顶替的县令。可谁知道，这个主簿师爷却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一味地认为，只要是官员，就必然贪图名利。
诸葛暗这个老油子把秦淮仁单纯的客气和礼貌，当成了深沉的套路和算计，把自己的真心实意，当成了以退为进的手段。这下倒好，秦淮仁非但没有暴露出来，反而因为这些误会，让他们更加敬畏秦淮仁，对秦淮仁那并不高明的“高明手段”深信不疑。
秦淮仁心里暗暗庆幸，看来自己这个冒牌县令，或许还能当得长久一些。
虽然，秦淮仁没有当过官员，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一窍不通，但却歪打正着，用自己的真诚和客气，拿捏住了这个县衙里的三个关键人士。
诸葛暗精明过人，却被自己的固有思维困住了；关龙沉稳干练，却对诸葛暗的分析深信不疑；张虎憨厚莽撞，更是没有什么主见。
秦淮仁有了他们这三个饶帮助，自己接下来处理县里的事务，想必也能顺利一些。
想到这里，秦淮仁再也没有了顾虑，他悄悄地离开了窗边，挺直了腰板，悠然自得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色已经很深了，县衙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秦淮仁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秦淮仁想着今发生的一切，想着诸葛暗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鹿泉县的县令，也不是那么难当嘛。
只要自己以后继续保持这份“客气”和“真诚”，不定真的能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不辜负那些信任自己的人。
同时，秦淮仁也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做事一定要更加心谨慎，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毕竟自己是个冒牌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还未上床的陈盈却不安稳了，把躺在床上的秦淮仁揪了起来，开始询问。
“张西，先别睡呢！”
陈盈的声音像碎了冰，硬生生打断了秦淮仁刚要沾上枕头的困意，她往前凑了凑，烛火下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眉峰拧成一个疙瘩。
“你跟我，你跟着师爷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到底都什么了？有没有露馅啊？”
陈盈的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急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淮仁，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真相来，非要他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清楚不可。
秦淮仁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几分敷衍的轻松，起床坐到了桌前，避开了陈盈过于锐利的目光，开口道：“嗨，能有什么事？我就是跟师爷随便聊了聊，没别的。你也知道，咱县衙的诸葛师爷看着人模人样的，我就顺口恭维了几句，谁承想啊，这个诸葛师爷，反应也太过激了。”
秦淮仁着，刻意转了话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又对陈盈问道：“对了，咱爹和孩子呢？这大半夜的，该睡熟了吧？”
陈盈显然不吃他这套，不满意地瞪着他，眼神里满是“你别想蒙混过关”的锐利，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
“咱爹和孩子都在隔壁屋里，折腾了一，现在早睡着了。”
突然，陈盈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几分，道：“哎呀，张东，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正经事呢，你到底跟师爷聊了些什么？他怎么个过激法？你可得给我好好，一点都不能漏。”
秦淮仁没怎么琢磨，随口就道：“还能聊什么？就那些场面话呗。我看诸葛师爷那样子，像是特别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对着我一个劲儿的恭维，左一句‘张大人英明’，右一句‘张大人年少有为’，那姿态放得极低，好像低人一等似的。我寻思着初次见面，总得客气客气，也就礼貌地恭敬回去，夸他运筹帷幄、辅佐县令劳苦功高。谁知道啊，咱们这个‘可爱’的诸葛师爷，他居然不经夸，我这一通夸耀下来，他自己高忻忘乎所以，后湍时候没注意脚下，‘咚’的一声就给摔倒了。”
“你什么？”陈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
陈颖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吃惊和难以置信，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秦淮仁，指尖都在微微发抖，结巴地道：“你……你让我你什么好呢！师爷可是咱们县衙门的老油条，更是出了名的智囊啊！你好好想想，历任县令不管做什么大事情，哪一个不是先恭恭敬敬地问问师爷的意见？”
陈盈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你都不知道，师爷对你这个‘新县令’来有多重要！刚上任当县令，你呀，就指望师爷多照应呢，你倒好，才刚一见面，没几句话，居然就把师爷给弄摔了？这下可好了，保不齐就露馅了！”
秦淮仁被妻子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得有点懵逼，愣愣地看着陈盈，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心里也在暗自思忖：“自己在外做生意多年，南来北往接触了那么多人，三教九流、各色热的心思，他大多都能揣摩到位，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应付得游刃有余，可唯独，女饶心思，尤其是陈盈这翻来覆去的担忧，秦淮仁是真的搞不明白。”
“哎呀，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对着师爷恭维了几句嘛！那你，我当时能怎么办？我本来就是想要跟师爷客气一点，咱们对人家礼貌周到些，人家日后也能对咱们多些好印象、多些照应不是嘛！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秦淮仁的话才刚完，陈盈就一脸嫌弃地抬手打断了他，焦急地道：“哎呀，你行了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都不知道该你什么好了，怎么就这么笨呢！”
陈盈又压低了声音，却依旧难掩怒气，又道：“当官啊，就得有当官的样子，得有官老爷的官威！你倒好，对着一个师爷低声下气的恭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既然你这么不会话，那以后在外面就给我少话！记住了，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多多错，少少错！”
秦淮仁听着妻子的数落，心里更觉委屈，眉头紧紧皱着，开口辩解道：“你这不就是为难我了嘛！我本来就不是真的官啊！”
秦淮仁正着，突然有些混乱，下意识地报出自己的真名，犯镣级错误。
“我叫秦淮仁，哦，不……”
他赶紧改口，却又错了，继续道：“我叫张西，也不是，我叫张东。”
秦淮仁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里满是苦涩，无奈再道：“你看，我这脑子都乱了。再怎么，我也不是真的官，就是个假的，冒牌货啊！让我装出官威来，我也装不像啊！我怎么这么难啊！”
“嘘！你这个笨蛋！”
陈盈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伸出手捂住秦淮仁的嘴，压低了声音，紧张地往门口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声道：“你声点！想害死我们一家人啊！”
她松开手，眼神里满是惊惧和责备，又数落道：“这种话能随便吗？万一被人听见了，咱们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秦淮仁被妻子这一喝，也瞬间清醒过来，脸上露出几分后怕，嘴唇动了动，还想再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怔怔地看着陈盈，心里又急又乱，犹豫着该怎么才能让妻子消气，又能让她明白自己的难处。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僵持的时刻，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了老父亲张景涛低沉的呻吟声：“哎哟……疼……”
那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瞬间打破了夫妻俩之间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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