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建国家出来,已经黑透了。
巷子胡同里,王建国和王爱国家的院子其实就挨着,中间只隔了一道墙。
王建军从大哥家出来,往右一拐就看见弟弟家的院门。
他本来想顺路进去打个招呼,但走到门口,看见窗户透出的灯光下,李淑兰正靠在床头。
王爱国坐在床边,两韧声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剪影投在窗纸上,温馨而宁静。
王建军站在门外看了片刻,最终没抬手敲门。
弟妹身子重,需要多休息。
明去猫儿胡同给孩子们过生日时自然能见到,何必现在打扰这两口的温馨时刻。
想罢,他转身推起自行车,轻轻走出了巷子胡同。
骑车回猫儿胡同的路上,风更冷了。
王建军把棉袄领子往上拉了拉。
脑子里过着一家家的情况:岳父母身体硬朗,文娟活泼;
大哥家的孩子各有志向,发展也还好;三弟即将再为人父。
而关啸军那些话,像一层薄雾,笼罩在这些家常琐事之上,让人心里既有点飘忽的期待,又不敢深想。
回到自家院门口时,已黑透。
空也落起了片片雪白。
王建军站在门外听了片刻,那点因关啸军来访而悬起的心,慢慢落回了实处。
刚推开院门,三个身影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爸爸!”
“二伯!”
“二叔!”
王建军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就挂满了“挂件”。
靖雯抱得最紧,菲菲搂着他一条腿,瑶瑶则乖巧地站在近前,仰着脸笑。
后面,王皓文也心翼翼牵着刚会走路的龙凤胎何斌、何芮跟着。
何武和王爱佳今晚又回西直门了,两个娃娃留在奶奶这儿。
“慢点慢点。”王皓文大人似的嘱咐弟弟妹妹:“别摔着。”
王建军被孩子们的热情冲得心里暖洋洋的,一弯腰,把三个丫头都揽进怀里:
“想我了呀?”
“想了!”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王母从屋里出来,看见儿子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忍不住笑了:
“看看你们,你二叔刚回来,让他先喘口气。”
聂文君也走出来,一看丈夫的样子,连忙问道: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
王建军被孩子们簇拥着进了堂屋。
王皓文已经懂事地去给他拿拖鞋,又倒了杯热水。
何斌、何芮摇摇晃晃地跟过来,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皓文真懂事。”
王建军摸摸儿子的头,又俯身把两个外甥抱起来,一边一个坐在腿上。
两个家伙咯咯直笑,伸手去抓他的扣子。
皓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爸爸被哥哥姐姐霸占。
饭菜很快热好了。
王建军坐在八仙桌前吃饭,身边立刻又围满了孩子。
三个姑娘叽叽喳喳着今学了什么字,做了什么游戏。
王皓文安静地坐在一旁,拿着本人书看,但耳朵竖着听大人们话。
王母一边哄着何斌、何芮,一边问:“建军,去你大哥家看了。
淑兰怎么样了?”
王建军把孩子交给聂文君:
“很好,我看爱国把她照姑很好,您别担心。
至于大哥嘛……援朝不久前来信了。”
老王家人齐齐转过头来问道:
“援朝(大哥)来信了?”
“嗯。”
王建军扒了口饭:“援朝又立功了,受了嘉奖。大哥大嫂高兴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母念叨着:“这孩子,在部队有出息。”
聂文君给丈夫夹菜,又看看围在桌边的孩子们,笑道:
“你看看,你吃个饭,孩子们都舍不得离开。”
王建军看着身边一张张稚嫩的脸,心里一动。
他放下筷子,问:“雯雯,菲菲,瑶瑶,我问你们个问题。”
三个姑娘立刻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就连王皓文都放下了书看向王建军。
“你们长大了想干什么呀?”
王建军想起王皓东对机械的着迷,王胜利想当警察的志向,忽然很想听听女儿们的想法。
虽然以前她们也过各种五花八门的理想。
比如靖雯过她以后想唱歌,菲菲她想当军人,瑶瑶想当老师……
靖雯第一个举手:
“我要当老师!像我们李老师那样,教好多好多朋友!”
菲菲歪着头想了想:“我要当……当开拖拉机的!
突突突,可威风了!”
她还用手比划着转动方向盘的动作。
菲菲这个模样可把王母她们逗了笑得前仰后合。
瑶瑶声:
“我想……想当医生。妈妈生病的时候,我可以给妈妈看病。”
王母听了,眼圈有点红:“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王建军又问儿子:“皓文呢?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王皓文放下人书,认真想了想。
这孩子从就稳重,话做事都透着股超出年龄的成熟。
他字正腔圆地:
“我想当科学家。
我们自然课老师,科学家能造卫星,能研究原子弹,能让国家变强大。”
这话让大人们都愣了愣。
王建军看着儿子认真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孩子,志向不。
“为什么想当科学家?”
王建军温和地问。
“因为……”
王皓文组织着语言:“因为科学家能解决大问题。
就像爸爸管轧钢厂,解决的是生产问题。科学家能解决……更大的问题。”
王建军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在这个时代如履薄冰的处境,想起那些想不能的话,想做不能做的事。
儿子这个理想,在这个年代,是荣耀,也是风险。
但他看着儿子清澈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零头:
“好志向。不过文文,当科学家要读很多很多书,要学很多很多知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好基础。”
“我知道,爸爸。”王皓文用力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的。”
聂文君看着儿子,眼里满是骄傲,又有些担忧。
她看向丈夫,王建军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何斌、何芮听不懂大人们在什么,但感受到气氛,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发言”,把大家都逗笑了。
夜深了,孩子们被哄去睡觉。王建军和聂文君在院子里话。
“皓文那孩子……”
聂文君轻声:“从就懂事儿,有时我都感觉有些忽略了他。”
“孩子有理想是好事。”
王建军握住妻子的手:
“你想多了。
不管将来怎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创造学习的条件,引导他们走正路。”
他望向西厢房,那里睡着他们的三个女儿和儿子。
另一边,王父王母带着三个娃娃。
这一大家子,老的老,的,都需要他撑起来。
“睡吧,”王建军:“明孩子们生日,咱们得精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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