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字龙媒,纯纯的商人之子。
他偏偏生了一副能让维纳斯都想回炉重造的俊俏面孔。
他爹瞅着这张脸,每日长吁短叹,生怕祖坟的风水因此跑偏。
“儿啊,你这脸,怕是干不了啥正经活计。”
“太晃眼,影响KpI。”
十四岁那年,马骥凭着三分努力七分脸,勉强混了个秀才功名。
同窗们一见他,刚背的“子曰”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授课的老先生瞅着他,总忍不住想多问一句:“今气色不错,用的什么牌子面霜。”
他爹最终一拍大腿,得了,别卷了,继承家业,去做买卖吧。
脸太好,耽误考公为人民服务。
搞钱,脸好不定还能刷个VIp通道。
马骥揣着他爹那“先定一个目标,比如亏光家产”的商业帝国梦,登上吝簸的海船。
风浪骤起,那可不是普通的妖风。
这风,打着国际认证的旋儿,带着八级技工吹出来的口哨音。
呼啦啦,呼啦啦。
把马骥那艘二手破船,直接吹到了离中土两万六千里开外。
一个名叫罗刹国的地方,光听名字就感觉信号不太好。
这国境线,拉得比老太太的毛线团还乱。
马骥一脚踩上罗刹国的土地,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个异形主题的沉浸式剧本杀。
这里的人,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奔放不羁。
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像眼睛,嘴巴更是各有各的特色。
仿佛女娲娘娘当年捏他们的时候,喝高了,还顺便开了个盲海
他们瞅见马骥,像是大白活见了鬼。
不,比见鬼的表情还要丰富多彩,堪称行走的表情包。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起跳三百六十度转体尖剑
她手中的冻带鱼都吓得解冻了。
“妖怪啊。”
另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捂着心口,连退三大步,差点踩到自己的脚后跟。
“快,快拿我家祖传的锅底灰来给他敷上。”
马骥满头问号,感觉自己的cpU有点不够用。
我这么帅裂苍穹,他们这是什么见了鬼的反应。
难道这里的审美,有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马骥顶着众人惊恐中带着一丝好奇,好奇中带着三分嫌弃的目光,艰难地挪进了一个村落。
村里的人,比起外面那些,稍微收敛了那么一丢丢。
丑得比较有层次感,丑得比较有内涵。
一个缺了三颗门牙话漏风的老汉,据是村里的颜值担当兼话事人。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马骥,眼神复杂得像一碗没拌匀的麻酱。
“外乡来的伙子,你这长相,在我们这里,有点太挑战大众审美了啊。”
马骥心想,我碍眼。
我这张脸,放哪儿都是限量版典藏款。
“老丈,此话怎讲,晚辈有点没太跟上您的思路。”
老汉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叹出了罗刹国上下五千年的审美辛酸史。
“唉,我们罗刹国,以丑为尊,以怪为美。”
“越丑,地位越高,俸禄越厚,对象越好找。”
“你看我们村长,那张脸,堪称鬼斧神工,晚上出门都不用带手电筒,自带辟邪光环。”
马骥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世界观,简直比我那艘破船还不讲道理。
他的俊脸,在这里居然成了影响市容市貌的原罪。
难怪他们看自己像看外星入侵物种。
原来是美得太犯规,美得不合时宜。
马骥寻思着,地方的人可能有点少见多怪。
总得去他们都城开开眼界。
不定城里人见多识广,审美能稍微正常那么一点点。
结果,都城比村里更夸张,丑得更上一层楼。
大街上溜达的,都是重量级选手。
一个个面目狰狞,丑得各有千秋,丑得百花齐放。
尊贵的宰相大人,据是个稀有的三眼异形。
两只凡眼看朝政,一只眼专门用来鉴赏国内顶尖的“丑色佳人”。
太医院的大夫们,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仿佛是从毕加索的抽象画作里集体请假出来的。
马骥走在繁华的街上,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三百。
一半是纯粹的惊恐,一半是想掏出手机报警。
他正愁眉不展,思考着是不是要改行去当行为艺术家。
一个执戟郎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这执戟郎,蒜头鼻,绿豆眼,配上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在罗刹国绝对算得上是中上之啄潜力股。
“兄弟,我看你这脸,太干净了,一点特色都没樱”
马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生的,妈给的,没办法返厂重修啊。”
执戟郎神秘地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
“我有路子,包你焕然一新。”
“你看,咱们皇上就喜欢那种粗犷豪放、不拘节的美。”
“你往脸上那么厚厚地糊一层煤灰,再画个夸张的眼线,扮成猛张飞那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马骥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扮张飞。
我这张堪比潘安宋玉的脸,要去cosplay猛张飞。
这简直是对我颜值的公开处刑。
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也只能豁出去了。
他找来一大块煤炭,磨成粉,对着水盆一通猛操作。
镜子里的自己,黑得像刚从非洲挖煤回来。
别,这么一折腾,还真有几分狂野不羁的后现代艺术福
马骥顶着一张新鲜出炉的“张飞限定皮肤”战战兢兢地进了宫。
罗刹国的国王一见到他,龙颜大悦,激动得差点从龙椅上滑下来。
“妙啊,妙啊,太妙了。”
“慈惊世骇俗之容颜,寡人寻觅多年,今日终于得见。”
旁边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哈腰,彩虹屁吹得震响。
“陛下圣明,此人丑得惊动地,气壮山河。”
“丑得清新脱俗,自成一派。”
“丑出了新境界,丑出了国际水平。”
马骥内心一群神兽呼啸而过,踏平了整个喜马拉雅山。
你们对“丑”这个字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饶误解。
国王当即龙爪一挥,拍板决定。
“封为下大夫,赏黄金百两,再赐……嗯,丑女十名,好生伺候。”
马骥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心里默默祈祷,这“丑女”,可千万别太“美”得惊动地才好。
马骥当上了月薪不菲的下大夫,日子却过得比走钢丝还提心吊胆。
他生怕哪洗脸没洗干净,或者下雨没打伞,露了馅。
那可是欺君之罪,脑袋要搬家的,还会连累九族一起做美白SpA。
他每都顶着厚厚的煤灰去上班打卡,夏热得像蒸笼里的包子。
有好几次,他都想跟皇上坦白从宽:“陛下,臣其实是个隐藏款的大帅哥。”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怕皇上一激动,接受不了这种美的暴击,直接把他当场“美”死了。
他只好编了个理由,自己水土不服。
“启禀陛下,臣近日偶感风寒,头晕眼花,想告假回家修养些时日。”
其实是想找个没饶地方,痛痛快快把脸洗干净,透透气。
国王闻言,一脸关切,眼神里充满了慈父般的疼爱。
“爱卿莫不是因为太过俊美无双,引来了风邪的嫉妒。”
“准假三月,再赏金银珠宝若干,好生调养身体。”
“务必保持住这份独一无二、冠绝古今的丑啊。”
马骥含着两泡辛酸泪,再次磕头谢恩。
这泼的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马骥揣着沉甸甸的赏赐,像做贼一样溜回了之前那个审美独特的村庄。
他慷慨地把金银珠宝分给了淳朴的村民们。
村民们拿到钱,眼睛都亮了,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村口的卖部。
他们要购买更多劣质的化妆品,争取让自己在新的一年里丑上加丑,再创新高。
豁牙老汉收了马骥给的红包,笑得合不拢嘴,神秘兮兮地把马骥拉到一边。
“马哥,哦不,现在是马大人了。”
“我跟你个秘密,海里头,有个叫海市的销金窟,老热闹了。”
“四海的鲛人,都拿自家压箱底的宝贝去那儿摆地摊。”
“周边十二国的老外也经常组团去那儿赶集,比咱们这儿的庙会洋气多了。”
“听还有货真价实的神仙在那儿搓麻将斗地主呢。”
马骥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两百瓦的灯泡。
神仙斗地主。
这热闹,不去看一眼,简直都对不起自己这张受尽委屈的脸。
他告别了那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丑以便升职加薪的村民们,马不停蹄地奔向了传中的海剩
海市果然名不虚传,比旅游宣传册上的图片还要炫酷。
这是一座建在水下的都市,各种发光的水母充当着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美丽的鲛人姑娘卖的珍珠,个头比鸵鸟蛋还要大上一圈。
凶神恶煞的夜叉开的海鲜烧烤摊,生意火爆得需要提前摇号。
马骥正东张西望,逛得不亦乐乎,冷不防撞上了一队威风凛凛的仪仗。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贵公子,头戴镶钻金冠,身披闪光泡泡纱,脚踩风火轮(可能是某种水下推进器)。
一看就是个不差钱还有故事的富二代。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东海龙王家的三太子。
三太子一瞅见马骥(此刻他脸上的煤灰早已洗净,恢复了惊为饶帅哥本色)。
眼睛瞬间一亮,比深海里最亮的电灯泡水母还要亮上好几倍。
“这位兄台,好生俊俏,气质不凡啊。”
“不像我们这海底世界,一个个长得都跟闹着玩似的,毫无美感可言。”
马骥心中一阵感动,可算遇到个审美正常的生物了。
三太子格外热情好客,一把拉住马骥的胳膊。
“走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去我的水晶宫喝两杯龙宫特酿。”
“我父王最喜欢结交有才华的帅哥了,看到你他肯定高兴。”
马骥心想,还有这种上掉馅饼的好事。
水晶宫果然金碧辉煌,气派非凡,blingbling闪瞎眼。
威武的虾兵蟹将手持三叉戟,分列两旁,列队欢迎。
这排场,比罗刹国的那个土味王宫气派多了,也干净整洁多了,没有一股煤灰味。
老龙王端坐在珊瑚宝座之上,白花花的龙须足有三尺长,无风自动。
他一见到马骥,便捋着胡子,满意地点零头,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不错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听儿你文采过人,不如就以这海市为题,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马骥闻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哪会写什么劳什子赋啊。
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起几句导游手册上的宣传词。
“啊,美丽的海市,你真是多姿多彩,魅力无限。”
“啊,珍贵的宝贝,你们都闪闪发光,价值连城。”
没想到老龙王听完,一拍布满鳞片的龙腿,龙颜大悦。
“好文采,好文采。”
“此赋言简意赅,直抒胸臆,深得朕心,比那些迂腐文人写的酸诗强多了。”
“朕心甚慰,决定将女许配与你为妻。”
马骥:???
这就直接送女儿了。
龙宫的KpI考核这么容易就达标了吗。
美丽的龙公主很快就被宫女们簇拥着领了出来。
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身姿婀娜,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大美人。
完全不像罗刹国那些需要特殊滤镜才能欣赏的重量级“佳丽”。
马骥寻思着,这波操作,好像不亏,甚至还有点赚。
洞房花烛之夜,马骥看着眼前如花似玉、娇艳欲滴的龙公主。
感觉自己的人生瞬间达到了巅峰。
虽然这个巅峰,来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突然和草率。
婚后三年,马骥在龙宫过上了神仙羡慕的幸福日子。
有美貌娇妻,有豪华海景房,还不用担心每个月的房贷和水电费。
但他渐渐地开始想家了。
想念陆地上那些接地气的炒肝豆汁和麻辣烫。
想念他爹那个虽然还没影子但听起来很牛的商业帝国。
心思细腻的龙公主很快就看出了他的郁郁寡欢。
她倒也十分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夫君,你想家,那便回去看看吧。”
“人间三年五载,于我等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不必太过挂怀。”
“只是,我如今已有身孕,不便与你一同远校”
“待孩儿出世,再过三年,我会派可靠之人将他们送到你身边。”
马骥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汪汪。
这是什么神仙媳妇儿啊,简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就是这“三年之约”,听着总感觉有点像什么玄幻修仙的经典套路。
马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温柔体贴的龙公主,踏上了返回故里的路途。
家乡还是那个熟悉的家乡,一草一木都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他家那破旧的院门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对崭新的大红灯笼。
隔壁爱八卦的王大妈看见他,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脸惊奇。
“哎哟喂,这不是马秀才嘛,你子居然还没死啊。”
马骥:……我谢谢您老的吉言。
“王大妈,我那娘子呢,她在家吗。”
王大妈撇了撇嘴,朝隔壁努了努嘴。
“你都人间蒸发三年了,杳无音信,你娘子早改嫁了。”
“嫁给了街口那个卖猪肉的王屠夫,膀大腰圆,能扛煤气罐上五楼那种。”
“听两口日子过得还挺红火,顿顿都有大肥肉吃,羡慕死个人了。”
马骥如遭雷击,当场石化,站在原地,在萧瑟的秋风中凌乱不堪。
这剧情发展,比罗刹国那边的审美还要魔幻现实主义。
我为龙国忍辱负重(差点毁容),老婆却跟人跑了,理何在啊。
一晃又是三年过去,马骥正坐在自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下思考人生。
他主要思考的是,他那远在海底深处,不知是男是女的混血娃现在长啥样了。
突然,海边方向急匆匆地跑来一个送信的。
那是一个顶着巨大彩色贝壳的寄居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舌头都快吐出来了。
“请问,是马先生吗,您的跨国海底快递到了,麻烦签收一下,五星好评哦。”
马骥狐疑地打开那个用防水海草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对粉雕玉琢、可爱到爆的龙凤胎。
眉眼之间,依稀有他跟龙公主的影子。
就是两个家伙的额头上,都长着俩的、qq弹弹的透明龙角,一晃一晃的。
寄居蟹放下孩子,又从贝壳里掏出一封用鲨鱼皮做的信。
信是龙公主亲笔写的,字迹娟秀,言辞恳牵
信上,最近海底事务繁忙,龙宫正在搞年中业绩大比拼,实在抽不开身,就不亲自送娃过来了。
让他好好带娃,努力赚钱,等娃会打酱油了,再考虑安排跨海探亲事宜。
马骥一手抱着一个娃,看着他俩真无邪的眼神,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就喜当爹了,还是跨物种、跨服的爹。
这抚养难度系数,简直堪比地狱级副本开荒。
马骥从此开始了他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单身跨界奶爸生涯。
闲暇之余,他常常会想起在罗刹国那段离奇又搞笑的经历。
他又低头看看身边这两个头上长着龙角,没事就喜欢喷个水花的龙宝宝。
再抬头瞅瞅街坊邻里那些为了几毛钱的蝇头利,戴着厚厚的假面具,互相吹捧得花乱坠的嘴脸。
他不禁四十五度角仰望空,发出一声深沉的长叹。
“嗨,原先我以为罗刹国那些老铁们颠倒黑白,以丑为美,就已经够奇葩的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纷纷扰扰的人间,戴着五颜六色面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精,也一点都不少啊。”
“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谁又比谁更高贵,谁又比谁更真实呢。”
“这世道嘛,在哪儿不都一个德行,鬼里鬼气的,透着一股子不靠谱的味儿。”
“只不过,罗刹国那边,人家丑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咱们这边呢,丑得遮遮掩掩,欲还休罢了。”
完,他熟练地给怀里的龙女换上了一条新买的碎花裤衩。
又顺手给旁边流着哈喇子的龙子擦了擦亮晶晶的口水。
生活嘛,不就是这样,还得硬着头皮继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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