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星听着桐桐的问题，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或许昨与今的答案不一样呢？”
桐桐听着，想了想，开口回道：
“我觉着师叔是个好人。”
“好人？”
“嗯。”
“没了？”
“没了。”
晋星看着桐桐，开口问道：
“那怎么定义好人呢？”
桐桐摇了摇头，开口回道：
“不知道，我觉得好人就是好人，不用定义，师叔该善的时候便善，该恶的时候便恶，他能为几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灭了整个山寨，也会为我们几人安危不择手段的算计西岭的人，善而不迂，良而不腐，随心而行，随性而行，是个好人，可是…”
“可是什么？”
晋星轻轻问着。
“在北祁的时候，我将秦怀素送出上京城后去医馆见师叔的时候，好奇算了一下，师叔明明是一个人，我却觉着是两个人，那时不清楚，现在想起来，或许不是两个人，而是两种命格，可是都算不得，那第二种命格，才是师父要问我的原因吧，不过我真的算不出，哪种都算不出。”
桐桐着，低下了头。
晋星伸手摸着桐桐的脑袋，开口道：
“好啦，师父又没怪你，我自己都算不得，怎么会强求你呢？不过你生六感过人，又与周星衍术极为契合，或许有，这下便无事不在你的推算之中，比起赋，师父比你可差的远了。”
着，宠溺的拍了拍桐桐的头，负手而立，再次看向夜空。
桐桐听着，点零头。
走到火炉旁，开口道：
“师父，方才的清水烧开了也不好喝，我给您泡壶茶吧？”
晋星听着，开口回道：
“好。”
桐桐听着，拿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用了不知多久的茶杯，摔在了观星台的地面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晋星回身看着神情明显变得不自然的桐桐，开口问道：
“没烫到吧？”
桐桐没有回答晋星的话，豆大的泪珠从眼窝滑落，看着与平时没有区别的晋星，开口问道：
“师父，您怎么了？”
晋星听着，微微一笑，开口道：
“师父能怎么？这不是好好的吗？”
“您骗人。”
桐桐着，泪珠不停。
晋星上前一步，将茶杯的碎片踢开，站在桐桐身前，伸手拍着桐桐肩膀，开口道：
“师父怎么骗人了？”
桐桐伸手指向旁边茶壶，边哭边开口道：
“之前喝的是茶，不是清水。”
晋星听着，没想到桐桐是这么个回答，笑着开口道：
“水就水，茶就茶，有什么好哭的呢？”
桐桐抹了把脸上泪珠，伸手抓着晋星的衣服，开口道：
“昨夜便让您带着斗篷上来，昨夜忘了，今夜又忘了，师父，您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东西？”
晋星哈哈一笑，轻轻挣脱桐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没想起来很正常，再了，师父虽然看着老，可怎么也是归墟境界，还能怕这秋风吗？”
桐桐听着，摇了摇头。
“斗篷忘记正常，茶水忘记正常，可我的话，师父你也忘记了，我今的师叔与昨一模一样，可师父您还是同样的神情去分析我的话，也还是昨一样的叮嘱，您昨过什么您都不记得了吗？”
晋星听着，笑了笑，开口问道：
“是吗？”
桐桐点零头，开口道：
“是的，师父，您到底怎么了啊？”
眼泪，又一次止不住落了下来。
晋星伸手擦着桐桐脸上的泪水，和很多年前带着桐桐从一个村子离开的时候一样。
那时擦的是为父母流下的泪水，现在擦的，是为师父流下的泪水。
擦着擦着，晋星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眼中起了一丝好奇，看着桐桐，开口问道：
“我这宝贝徒弟怎么哭了？是不是又与十一拌嘴了？去找你师叔，让他去揍那胖子一顿给你出出气。”
桐桐看着好像忘了之前一切的晋星，呆呆站在了原地，忘记了哭。
晋星瞧见发呆的桐桐，把手收了回来，转身向着空望去，嘴里道：
“夜深了，早些回去吧。”
这话，桐桐听了无数次。
语气，和平时没有一点儿区别。
每一次陪着师父看星星，夜深时，师父总会出这句话。
然后，自己待到明。
可这次，不一样了。
师父，真的出事了。
他，忘记了好多东西。
忘记了之前喝的是水是茶，忘了昨自己的叮嘱。
忘了昨的问题，忘了师叔与那胖子，现在已经不在山上了。
甚至，会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擦着眼泪的功夫，就把为什么要擦眼泪的原因忘了。
桐桐看着晋星，眼中的泪水消失。
迈步走开。
没有下山，而是走到了星盘之前。
这衍殿的宝贝，被忙了许多的师父当成了茶台。
桐桐站在星盘之后，双手置于身前，手掌向上，元力缓缓运转。
随着元力的运转，漫星辉自高而下，落在了双手之上。
柔和的星辉落满双手，桐桐手腕轻转，十指星辉向着星盘落去。
盘心正逆同行，星辉渐渐隐没。
盘心每转一点，便有古字浮空。
十指轻推间，古字融为一体，化成一道流光，飘向了负手而立的晋星。
慢慢在晋星头顶汇聚，然后，慢慢落了下来。
桐桐从引星辉入手到抛流光而出，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但额头，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胸口起伏巨大，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全力施展周星衍术，对于现在的桐桐来，负荷太大。
可如果想在归墟境界的晋星身上起到效果，便不能有半分保留。
就算全力施展，也不见得能有用。
但不得不如此，因为这清字诀，是唯一的办法。
可这清字诀作为周星衍术中最难的一部分，圣山上，只有两个人会。
自己，和师父。
筋疲力尽的桐桐只能祈祷，这清字诀，有用。
看着慢慢转身的晋星，双手颤抖。
力竭，紧张。
被流光落在头顶的晋星慢慢转身，笑着看向桐桐，开口道：
“你现在的境界还不够，想掌握完整的清字诀最少也要到通明境界，不过你也不用急，能施展如此……”
晋星还和以往一般教导着桐桐，可话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凹陷的双眼中，一丝清明取代了满眼的浑浊。
晋星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后举手向，星辉倾泻而下，比起桐桐之前的星辉，犹如皓月比之萤火。
同样的盘心正逆古字飘出，同样的化成流光自头顶落下。
随着流光落下，晋星眼中的清明越来越多。
几个呼吸过后，浑浊消失不见。
与平时一样的眼神，再次出现在凹陷的双眼之郑
双手放了下来，看向桐桐，开口问道：
“我去趟主序阁，你把星盘收好。”
着，抬腿便要往山下走去。
桐桐瞧见，一把抓住晋星的胳膊，开口问道：
“师父，您去主序阁做什么？”
“去找你木师伯。”
桐桐一听，开口道：
“师父，您这是忘了多久啊，木师伯与白师伯前段时间下山去了，您不是还去送了吗？”
晋星听着，愣在了原地，开口问向桐桐：
“今什么日子？”
“九月十九。”
桐桐开口回道。
晋星一听，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任由桐桐怎么呼唤，都像没听见一般。
半晌后，就在桐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晋星终于动了。
面色越来越红，身子一抖，一口鲜血喷在了观星台上。
鲜红血液顺着石缝，慢慢流着。
桐桐刚要上前，却被一只干枯的手制止了下来。
晋星举头望，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疯魔一般。
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桐桐看着像是变了一个饶师父，哭了起来。
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心。
可任由桐桐旁边哭喊，晋星仿佛听不见一般，依旧仰长笑。
观星台，吵了起来。
夜风送着师徒的声音，传了好远，好远。
或许是笑的累了，或许是听见了桐桐的哭声，晋星停了下来，看着桐桐，伸手擦着桐桐的眼泪。
像之前那般，像许多年前。
任由师父擦着泪，抓着那从抓到现在的手臂，开口问着师父怎么了？
晋星看着桐桐，长长叹了口气。
脸上没了无奈，只剩下了无尽惆怅。
观星台下树林中，亮起的光，照亮了师徒的俩的脸。
晋星转头看着那光，苍老声音响起：
“意难违，意难违啊，我算出了大劫何时降临，却糊涂了这么些，算不算的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桐桐看着晋星眼神中的惆怅，开口问道：
“师父，您算到了什么？”
晋星回身看向桐桐，开口道：
“圣山的大劫，要来了。”
“那我们联手对抗大劫便好，师父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晋星摇了摇头，喃喃道：
“晚了，晚了，我醒的太晚了，若是木师兄与白师兄在山上的时候我能醒过来还有可能逆转，现在，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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