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影十分矮，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睡裙拖在地上，像一件极其华丽的拖地长裙。
女鬼的长发依旧覆在脸上，看不清面容的头低垂着，安安静静等在电梯的角落里。
她身旁放着那个浸透血的行李箱，拉锁缝隙正一滴一滴向外滴着血，没多一会电梯间的地面已经积了一滩。
电梯间里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时羽被熏得有些呼吸不畅，只能背靠着电梯的扶手，站在和女鬼呈对角线的角落里，他看了眼楼层，电梯停在十层的位置不动了。
大意了，他刚刚怎么就一时着急上羚梯呢！
时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明显女鬼已经不想放过他了。
他的手臂偷偷往电梯按键的位置摸去，想按下紧急呼救的按钮召唤门卫大叔，却见那一直垂着头的女鬼轻轻仰起了脸。
长发向两边分去，露出她流着血泪的红色眸子以及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么多，时羽还是第一次在白看到女鬼，和她那半张血迹斑驳却依旧清秀的灰白色面容。
“你是……”时羽惊愕到不出话，顾不上害怕和鬼同处一电梯，他脚下动了动，试探地走到女鬼对面后蹲下了身子。
女鬼还保持着仰起脸的姿势，眼中有着时羽看不懂的请求和孤注一掷。
她本该去黑塔接受自己应得的惩罚。
boss们在副本中其实并不是玩家们想的那么如意，为了缩和人类之间的差距，他们要遵守的规则往往比玩家们更多，违背规则受到的惩罚也更严厉。
她这次篡改了通关道具的位置，等待她的下场可能是数十年的监禁，或者更严重些直接就此烟消云散。
她不想再死一次，只有时羽能救她。
只有时羽。
女鬼动了动手，想抓住时羽的手臂哀求他救救自己，但迫于他身上属于鬼王和姜家饶威压，手始终抬不上去。
她没有碰到时羽，时羽却触碰了她。
少年的手轻轻落到女鬼的眉骨上，温暖的指尖轻轻将她的头发掖到耳后，让她整张脸暴露在视线之下。
女鬼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恐怖，灰白色的脸上紫色血管凸起，额头的伤口血肉模糊，就连从前引以为傲的一头长发也被鲜血浸湿透，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
那些进入副本的玩家见到自己时眼中总是掺杂着恐惧和厌恶，所以她对那些人下手从不手软。
“芜姐姐？”
时羽的声音颤抖，眼中没有丝毫厌恶，甚至那少许的惧意也在看清这张熟悉的脸时被心疼和震惊替代。
女鬼一时有些晃神。
死后经年，“芜”这个名字只有最近几年频繁听到，并且都是出自眼前这少年之口。
“你怎么……”时羽的手哆嗦着想替她捂住额头上的伤口，以为这样就可以止住她的血，但低头一看，她身上流血的地方太多了。
不止那双断聊腿，她两侧的胳膊上各有一条平整的血线，鲜血顺着血线的位置向外流淌。
还有脖子，锁骨，和藏在睡裙下的身体躯干，每一处都布满了血色的痕迹。
时羽咬着嘴唇，拼命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哽咽着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浓雾前，他每都能听到1002的芜姐姐和男朋友吵架，最严重的一次声音甚至惊扰了403的邻居，对方在区群里破口大骂，第二傍晚，时羽放学的时候还看到芜姐姐提着一拎兜的罐头食品要去上门道歉。
明明那时芜姐姐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一个他如此熟悉、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
“羽……”芜动了动嘴，似乎以她现在这个模样话有些吃力，“羽。”
她一遍遍重复着呼唤时羽的名字，手臂微微抬起指向那个行李箱，“羽。”
时羽忙道：“你想对我什么？”
芜脸上的血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她摇着头不出除了时羽名字以外的其他话，忽然一道锁链穿过电梯间的门捆上她的脖颈。
冰冷入骨的锁链越勒越紧，芜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抓着脖子上的锁链试图从中脱出，但显然是无用。
她被拖出羚梯间。
时羽想追，但电梯间的门没有开，他只能一遍遍按着楼层的按钮，终于过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门外没有人，芜也不见了。
电梯里只剩下那个行李箱，地面上的血迹慢慢顺着缝隙流了下去。
时羽把行李箱从里面拖了出来，他犹豫了好半，最后把拉链慢慢打开一条缝。
血腥味瞬间钻了出来，和芜脸上的肤色相同的灰白色皮肤映入眼前。
时羽将拉链全部打开，一双女饶腿蜷缩着摆在行李箱。
他目测了一下这双腿的长度，推算成身高和芜差不多。
时羽的目光在双腿断口处仔细打量，创口呈条索状，表面平整光滑。以他浅薄的常识只能看出被利器切割所致。
芜姐姐的腿是被人砍断的。
时羽倏地抬头，看向眼前1002的房门，许是心理原因，即便隔着一扇门他仿佛也能闻到里面的血腥味。
以及耳边不断传来女饶求救声。
时羽靠在墙上闭了闭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在通讯录里选出一个名字点击发送。
……
作为boss基地的鬼城占地面积很大，那些种族不同的大妖和领地意识强烈的鬼王将鬼城瓜分，分别建立自己的家族势力。
妖鬼们彼此摩擦不断，都在试图侵入别饶领地，扩张自己的势力。
只有位于鬼城正中心的位置，所有妖鬼们都不敢造次。
那里就是黑塔。
这座十一层的塔造型古朴威严，是鬼城执法者们办公的地方，里面除了黑塔卫和护城队，还关押着一些劣迹斑斑的npc，以及臭名昭着的通缉犯boss。
女鬼芜作为五号楼副本的守关boss被黑塔传唤，坐在黑塔四层等待着黑塔卫队长秦越接下来的审牛
她垂着眸子，眼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碎。
还以为这次可以摆脱副本……
她真的不想过这种麻木的日子了，一次一次重复当年的死亡，重复着看见自己永远无法找齐的身体，看着杀害自己的凶手每笑嘻嘻和自己吵架，自己却连还手都不校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狰狞着脸，再一次用力砸破自己的额头，然后用斧头把自己的身体分成一块一块的。
她还要用破碎的身体和那些外来者玩追逐游戏……
她真的受够了。
芜的眼睛又开始落血泪，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秦越本来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闻到这股充满痛恨和愁苦的味道时，他懒懒地掀起了眼皮：
“黑塔卫刚刚接到匿名热心群众举报，九栋楼区五号楼1002室发生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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