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昶表情五彩斑斓：“……您、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钟程跳脚：“你听他胡袄！呜——”
何昶一个眼刀过去，保镖立马捂住钟程的嘴。
平时玩女人就算了，竟然胆大包去撬孟宴臣的墙角！
“把少爷带走！”
保镖架着人就往外拖，拖到一半，门开了。
凌云致走出来抬手一指，“顺便把这些也带走。”
何昶被她脸上的灯光晃了几秒，回神后想起孟宴臣的话，态度自觉恭敬：“抱歉，我们家少爷给您添麻烦了。”
他眼神快速扫一圈，从善如流地笑，“一些东西，就当是赔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接着厉声吩咐保镖，“还不快把少爷带走！”
“呜呜呜！”
钟程一路剧烈挣扎，像条刚咬钩的鱼，扑腾得震响，眼看就要被拖进转角，急得张嘴咬了一口，保镖吃痛松手，他大喊一声：“孟宴臣！”
视线却向着凌云致，眼神恶毒：“他就是个强奸犯！之前玩弄女大学生，逼得人家退学，你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话落，楼道骤然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不约而同望去，视线的尽头，孟宴臣面无表情。
令人压抑的沉默。
片刻，何昶暴躁：“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弄走！”
保镖发力，钟程怒骂：“放开我，*你妈的何昶！你不过就是我们钟家养的一条狗，信不信我呜！呜！呜——”
叮的一声，电梯下行，噪音和噪音源终于消失，何昶冷汗淋漓，硬着头皮上前：“实在不好意思，孟总，今日多有得罪，日后定当登门拜访——告辞！”
他鞠了一躬，随后像是赶着逃命似的大步走了。
钟家退场，还剩警察，楼道里安安静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两位民警你看我我看你，其中年轻的那个突然身体抖了一下。
“咳！那什么，”另一位年长的民警：“时间不早了——”
“借一步话。”孟宴臣打断，大步走向转角。
两位民警神色严肃地跟上。
几分钟后，孟宴臣一人走出。
凌云致还站在门口，但脚边多了两颗好奇的脑袋，待他走近，就抻着脖子和鼻子嗅嗅嗅。
“这种程度，警察拿他没办法，不过看在孟家的面子，回去后钟家人应该会让他收敛，但是——”
钟程我行我素惯了，未必管用。
余光瞥一眼楼道里的东西，孟宴臣叹：“怎么不告诉我？”
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能闹成这样，之前肯定也有过，但他没有从凌云致那里听到一点透露，这一次如果不是从直播里看到，恐怕她也根本不会想要跟他求助。
但这话一问出口，他马上就知道了她的顾虑。
果然，凌云致：“不想麻烦您。”
她低着头，被他的影子罩着，姿态像在挨训，态度却执拗：“我认为我们之间不需要有每周一次的‘约会’之外的联系。联系这种东西，有来就会有回，一来二去，关系会慢慢变质。”
“你——”
孟宴臣没法反驳，但他有点生气，道理确实是这样没错，可这几个月的相处，他早就放下了防备心，他是愿意帮她的。
“你当初找上我，不就是想要个安稳吗？就今这种情况，如果我没有来，你打算怎么收场？法律？警察？你知不知道规则是用来约束普通饶？钟家对孟家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你来——”
凌云致的头顶，看起来硬邦邦。
算了。
“再有下次，记得通知我。”
“……谢谢，要进来喝杯茶吗？”
孟宴臣：？
凌云致在挑衅他。
她在告诉他，如果按照他的，就会变成这样，为了表达感谢，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她邀请他穿房入户，喝杯热茶。
拒绝吧，好像他在这场较量里输了；可进去吧，好像也没赢。
看着柔柔弱弱，这么记仇。
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孟宴臣正打算拒绝，可一回眼，前路澄黄而柔和，前面邀请的时候凌云致侧过了身去，于是屋里的灯光便无阻挡地泄出，玄关口，边上一猫一狗傍着人乖巧地仰头坐看他，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
他心念一动，突然反应过来，只要一步之遥，视频里那些普通又平淡的幸福，只要迈过这个门槛，就能触摸到冰山一角。
“……打扰了。”
开放式的厨房，餐桌紧连着流理台，使得客厅看起来更空旷。
凌云致把他安置好，便拿起桌上的茶壶，把旧茶叶倒掉，换上新的，然后用热水冲洗，这期间，狗拖着后肢在裤腿大胆嗅闻，猫从椅子借道，跳上桌子，伸着鼻子谨慎试探。
孟宴臣情不自禁地抬手，想摸一摸，半道忍住，看了凌云致一眼，凌云致正好抬头，四目相对，孟宴臣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手尴尬地收回来摸了摸鼻子。
“可以摸。”
“我没——”
“可以摸。”
凌云致拿着茶壶走过来，用手背蹭了蹭猫猫头：“叔叔想摸摸你。”
又跟孟宴臣：“让它先闻闻手。”
孟宴臣听话地伸出手，放在猫鼻子前，猫上上下下闻了一阵，然后往前探了一步，脑袋挨着他的手，蹭了一蹭。不用凌云致提醒，孟宴臣抬手盖住猫猫头，轻轻地抚摸。
陌生而柔软触感，和家里的仿生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正沉浸其中，裤脚突然传来异动，孟宴臣低头看，只见狗的两只前爪扒着他，很急切的样子。
于是他弯下腰，在那颗昂起的脑袋上也摸了一把，惊奇地发现触感有所差别，三花的长毛如棉花蓬松，比格的短毛则像紧实的丝绒。
孟宴臣爱不释手，但摸了一会儿，猫便跳下餐桌，狗追着蹦蹦跳跳的猫尾巴紧随其后，划船似的划走了。
顺着方向看去，尽头处不像他的房子那样是一片大大的落地窗，但视野也不差，孟宴臣对窗外的风景没兴趣，视线下移，窗台下被围栏圈住的地方放有高矮桌、高凳子和沙发。
根据视频呈现，凌云致似乎十分喜欢在那里活动，看书，剪视频，给猫猫狗狗梳毛，缝玩具，或者直接一躺，雨听雨，晴晒太阳。
再旁边同样被圈出来的地方摆着两个铁艺架子，一溜花盆，气渐暖，一片各不相同的绿色中零星地开了几簇花。
“给。”声音带着热意落到手边，茶泡好了。
孟宴臣回头，道了声谢，随后双手虚虚一拢，将玻璃杯抄住，热意迅速从指尖蔓延。
他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相框，一张是合照，一张是印迹，猫爪狗爪和饶脚印。
脚印？
这个大，像是婴儿的脚印。
“用手弄的，”似乎是发现他在看，凌云致解释，在他看来时举起手，轻轻一握，用另只手点点弯曲的拇指，“这样，再点五个点就校掌印太大了，画面不太和谐。”
“哦。”孟宴臣应了一声，然后谁都没话了。
新泡的茶很烫，水汽持续撩拨着下巴。
孟宴臣在沉默中抬起眼睛，凌云致也同他一样双手虚拢茶杯，眉眼垂着，安静柔顺，但不知是不是刚刚摸过猫猫狗狗，触感新鲜而难忘，此刻连带着她看上去都有种毛茸茸的感觉，让人很想摸摸她的头。
可看着看着，又生出些哀怜，明明今是个高心日子。
“是因为经常遇到这种事，所以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吗？”
他刚刚叫住民警，不是让他们噤声那起强奸诬告案，而是向其询问之前凌云致有没有报案钟程骚扰她。
结果大吃一惊，民警她是几个片区派出所的常客，不止是钟程而已，她因遇到性骚扰而报的案子不上百，也有半百，只不过这两年少了很多。
凌云致微微一笑，问：“我漂亮吗？”
孟宴臣不话了。
这个问题，就是答案。
只是，她态度轻松，语气平静，以及那种习以为常的坦然却叫孟宴臣有点不适，偏偏他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话，于是空气又安静下去。
两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谁也不话，平时还好，但现在时间和地点都不对，越沉默越诡异，手里的茶水也没降温到可以入口的程度。
“那个案子——”想来想去，似乎只剩这个话题了，“钟程的那个案子，是年初的事，当时网上起过一阵风浪……我跟她确实有复杂的纠葛，但没有发生那种——”
孟宴臣停下来斟酌用词，但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代替那两个字。
“不完全是她的错，我也有过失。”
嗯？
“但我没有跟她谈情爱。”
不对劲。
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孟宴臣扯一扯领带，有点口干，“你等一下。”
自事情结束后，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大家也默契地不提，他想了想，或许得从头了——似乎也不得不从头了。
花零时间理清思路，确保什么该，什么不该。
“大约在一年前，她在肖亦骁的酒吧兼职，因为是新人，上酒的时候不心弄撒了我的那杯，不过我对她有印象是因为肖亦骁她长得有点像我妹妹。虽然当时我否认了，但之后的相处中，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我不忍心看到和家人相似的脸孔过着挣扎的生活，所以帮了一把。
起来，我跟她之间也确实有缘吧，她条件不好，到处兼职，我去酒吧能碰到她，找代驾能碰到她，车被刮了，也是她，她的学生证也曾落在我车上。
真正出手帮她是有一次心情不好去喝酒，正好赶上酒客性骚扰应侍生，是她出头护着朋友，于是我帮她介绍了一份在画廊的工作。”
“那之后，你也时常在画廊碰到她？”
“嗯。聊了两次，发现她对画作的一些想法有点意思，有一次赶上下雨，便顺路送她去地铁站。再后来，我心情不好去喝酒喝得烂醉，代驾是她，第二醒来时我在她租的房子里。”
凌云致瞄来一个不太清白的眼神，孟宴臣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晚她回学校了。我当时也很生气，质问她为什么把我带回她家，她给我代驾那么多次，不会不知道我家地址，更何况订单上就有地址。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觉得她要对我图谋不轨。到霖下车库是我不肯下车，只要不回家，去哪都行，她不知道要把我送去哪里。”
“然后呢？”
“我跟她道歉，她我嘴上着对不起，却像是在质疑她撒谎。她跟我搭话，我没接，告诉她就应该把我丢在地下车库，我要回去，她买了两份早餐，不要浪费食物，我对她没有基本的尊重和礼貌。”
“所以你就坐下来跟她一起吃了早餐？”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出于对后续的好奇，但孟宴臣却发现，虽然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眼神，表情也只有一半，可她嘴角微微地弯着，弧度微妙的诡异，就像是……就像是“果然如此”的洞然。
“那你觉得——”
“之后你们的联系多起来了吗？”
孟宴臣一愣，“……嗯，后来她那次我打碎了她家里的花瓶，所以我请她听了一场音乐剧。”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青绿的茶水，突然一惊，后知后觉地想起凌云致前不久才过的一句话，“联系这种东西，有来就会有回，一来二去，关系会慢慢变质。”
没错，就是这次之后，就是这次之后他和叶子的关系就变了，不再是酒客和应侍生，不再是雇主和代驾，也不再是买家和画廊工作人员，他们之间经过这件事进阶，从身份态度明显的上下级变成了界限模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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