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院子,尸体下的那张大漆眠床,屋顶的承尘……无处不显示主人家境优渥。
却为何以这样凄惨的模样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身边只有一鼠陪伴?
秦璎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探究某件事物的好奇甚至压过了心里的烦闷。
太远的东西她暂时探究不到,眼前这桩事,她却是可以亲眼看看的。
香影鼠爪子还举着那半块麦饼,一次又一次往尸体嘴边推。
麦饼凑到尸体耷拉的下颌又掉下,几次后沾上了臭。
这几它每夜里都会去粮仓窃粮,一口一口把麦粒含在颊囊里带回家。
虽然眠床上的尸体一口也没吃,麦粒全喂了黑毛耗子。
但这只不聪明的笨蛋耗子,依旧执着地想让它的主人吃上一口麦饼,哪怕自己饿得肚子扁扁。
通走兽语的韩烈,能听见它孩似的絮叨:“奶奶,吃吃。”
“奶奶,快起来。”
……
韩烈站定原处,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和语言告诉一只老鼠,人死掉是不会吃东西的。
死掉的人,也不会因为吃东西而重新活过来。
这是韩烈父亲死后,他在那口空棺材前面想明白的事,如今要对这老鼠解释却觉为难。
就在这时,他听见秦璎的声音:“阿烈,准备装脏,我下去一趟。”
韩烈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寻了间看起来干净的房间。
他放下背着不离身的木海
盒子里躺着无脸、腹部中空的装脏人偶,人偶裹在一层层细麻布里,麻布中夹着驱虫的珍稀植物。
旁边是六个密封的黑陶罐子。
秦璎曾经在心里吐槽,这完全就是木乃伊的标准配置。
罐子里,分别装着装脏物品,剪碎的隐形眼镜片,被血染红的米,一根睫毛,一片指甲,还有一块连着皮的肉。
罐子里的珍稀药液能够让这些东西保鲜,只要秦璎不受伤消耗血肉,目前的材料够支撑她在箱中世界活动一个月。
装脏之事,韩烈心里早预演过百八十次步骤,一开箱子立刻按照预演步骤开始装脏。
首先,最要紧的是解开包着装脏木偶的细麻布。
然后,韩烈局促但手稳又迅速把旁边那袭深衣套在木偶上。
衣裙鞋子是在云武郡置办的,雪青色,是韩烈能买到的最好的料子。
总之不能让上神再像之前一般狼狈。
将深衣套上,韩烈按照装脏顺序,将装脏物一一摆放进装脏木偶空空的腹腔。
在木偶飞速生出血肉时,他眼疾手快拉拢木偶身上敞开的深衣,转头背身,等候秦璎降临。
降临过几次,秦璎现在进出装脏人偶像回自己家。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从填满刨花的箱子中站起来,伸脚套上青色缎子鞋。
整理衣衫,她喊:“阿烈。”
韩烈这才转身,行了一礼后,上前来收拾盒子,还背在背上。
秦璎推开房门,立刻闻到弥漫院中的复杂气味。
有香影鼠粪便的香味,有老鼠的骚,还有尸体腐烂时独有的带着甜腥的臭。
秦璎忍住不举袖掩鼻:“上去看看。”
“是。”韩烈找了一个烛台,点燃后在前执灯为秦璎照亮。
秦璎走了两步,才适应身上深衣的繁琐。
两人一起回到躺着尸体的那间屋子。
香影鼠还在锲而不舍让尸体吃东西,秦璎和韩烈站到眠床前。
箱子外上帝视角看,和真站在眠床前遭受视觉嗅觉冲击是不一样的。
尤其看见努力的香影鼠,更让人感慨。
秦璎让韩烈压低烛台,跳跃的橙红火焰照在尸体上。
尸体脸上覆盖着的花白乱发,先映入眼帘。
“女性……年龄在,五十左右。”
在大夏朝,已是妥妥的老年。
“按照当前温度,死亡时间在七左右。”
秦璎在启明楼没白混,跟着几个文保局的人类学专家也算是学零基础。
韩烈寻根木棍,想拨开尸体的衣服看有没有外伤。
但棍子还没碰到尸体,香影鼠背毛竖起,朝着他们威慑的弓背。
虽然一边吓得拉粑粑,但无人能否定这家伙的勇气。
“我们在帮你的主人,至少得看看她究竟为什么……长睡不醒。”
秦璎用了十分温和的词:“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主人。”
香影鼠还记得韩烈之前泄出的气息,其实是十分十分害怕的。
它仰头与秦璎对视,半晌,拖着步子挪到一边。
秦璎看韩烈:“开始吧,看看有没有外伤。”
真论跟尸体打交道验伤,还得韩烈来。
不大会,得出结论。
“没有外伤痕迹,没有中毒痕迹,应该是病死的。”
秦璎歪头打量着尸体,指向尸体靠着的枕箱:“里面有东西吗?”
大夏的人喜欢用枕箱保存贵重或私密物品,不知这枕箱里有没有线索。
韩烈伸手将尸体脑袋下的枕箱抽出,告罪道:“得罪了。
枕箱恶臭,韩烈没让秦璎沾手,自己打开后掏出里头的东西。
枕箱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秦璎想到些什么,去房中妆台前看。
不意外的,发现妆台上的螺钿朱漆匣都被掏空,所有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
就连妆台上镶嵌的大铜镜都不见踪影。
“跟贼过境一样。”秦璎吐槽。
“上神。”这时韩烈发现了什么,喊她。
秦璎走过去,看见一些枕箱里掏出来的竹片。
这些竹片被枕箱主缺做日记本,将事情记录在上。
为了节省竹片,句子都很简短,秦璎半蒙半猜解读,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个医者,一年前突然失踪。
男主人也五十多岁,这失踪倒被传成什么桃色绯闻,但众人猜测纷纷男主人恐是遭了不幸。
这对夫妻儿子早逝,男主人失踪后,吃绝户的豺狼蜂拥而至。
置办的田地被族中占去,这家被各路亲戚扫荡了一次又一次,连个铜板都没留下。
独留下年迈的女主人卧病在床,身边只有家养的香影鼠作伴。
最后,她孤零零死在这眠床上,无人收殓。
秦璎翻看竹简,捻出字迹最乱的一根。
上面字迹潦草写着——夫君一定在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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