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淳看过来，似乎是在判断她话里的意思，渐渐地目光清明。
阿璀始终笑看着她，解释道：“今日陛下下旨，许我正式开府置属官，往后公主府下邑司、亲事府、帐内府等皆会一一齐备。你若愿留下，春和宫自然有你的位置。你若不愿留下……今日朝上中书令为你所请，可许你一品夫人之诰封，纵然陛下还未允诺，我可为你求来，给你妥善安置，保你此后一生顺遂。”
这两个选择，一个是不知前路，唯一知道的只有往后一路大约无安稳可言；另一个选择，可享一生尊荣，但放弃的却是此时豪气此后远志，你这一生最璀璨的时候，也便到此为止。
你会，如何选择？
然而对于公玉淳来，其实本无需阿璀再有寻求她态度的这一问。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比旁人更多气力拼来的如今的结果，如何该放弃？
本以为被发现后，不过舍了一条命，但自己洒出的一腔热血，也足以为下被压迫至死的女子们呐喊一声。
哪怕那一声出口即散，但哪怕只有一人听到，也是好的。
而许多年以后，史册上总会留下一笔，大渊德明四年的第一次科举，进士科探花是一个女子，而这女子一怒触柱留在宣政殿上的血痕，是指着那些上位者鼻子的痛快的谩骂。
到那时，也很痛快，不是么？
然而终究没走到这一步，如今有另一条路送到自己跟前。
正如方才在宣政殿外，这位长渊长公主殿下所，朝中既没有自己的位置，那自己总该有个去处。
这个去处看似不算圆满，但谁知将来不会圆满？
眼前的这个人，是当初宣阳坊初见的关娘子，是后来放春楼碰到的士子关琢光，再到如今的长渊长公主。
她在已经跟前以不同的身份有意无意地靠近，那些认识的时刻，那些过话，却更让她觉得，这位长公主或许将来走的或许不是寻常女子的路，而将会是自己所期盼那条路。
公玉淳再次跪起身子，长拜于地：“海陵公玉淳，拜见主上。往后愿随殿下左右，披肝沥胆，至死不悔。”
阿璀看着她便是伏跪于地也照旧挺拔的背脊，即便听不清她了什么，但却已然明白她的心意。
如此，很好。
她拱手为礼，朝跪伏于地的人深深弯下腰去。
此为拜士拜贤之礼。
阿璀坐下，伸手将她扶起来：“其实我倒要感谢你了，若非因你之事，我大约也不会有此决心。”
从前行事，躲在阿兄的庇佑之下，许多事看似做得纵性，但那些都不过是借着阿兄的权势地位，终究有所掣肘。
但今日才彻底明白，自己若是想做更多的事情，手中总该有自己的权力和人脉。
“殿下之决心，不必言明在口，我虽已知晓，但仍旧忐忑。殿下将来有何打算吗？”公玉淳道。
“将来……”阿璀想到朝上咄咄众人，不由嗤笑，“将来的事情，如何知道呢？”
这世上没有人走不去的地方，而大渊的朝堂，也总有她们踏进去的一。
外面风停雨止，却仍旧有一闪电光，刹那的明亮，照进屋内对坐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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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明四年八月二十七日，敕，许春和宫为长渊长公主府，设属官，仪比亲王。公主府佐官、邑司属官、长史司马、并亲事府帐内府皆备同亲王。
另，自本朝始，公主皆开府，置属官，视亲王。
这事情因后来是晏琛和崔寄一手推进，或许其中还有关渡的手笔，所以尘埃落定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阿璀先前要来的那几个人，公玉淳为公主府参军，代行记事参军事，参军虽只是正八品下，但相对于同科出来的那些进士，甚至有些需要候官的，而她一到公主府却直接有了实职，便也让不少人艳羡了。
当然免不了也有些人瞧不上公主府官职的一些人，如今倒也不必。
程信修当时阿璀想留在金陵，如今公主府既设属官，恰恰好好也能给他留了个行参军的位置，并代行祭酒事。
而先前阿璀看中的鲁源，被晏琛指为账内府典军，视正五品上。
除此之外，帐内包括校尉、旅帅、队正、队副等在内的六百六十七人，都是晏琛从自己的亲卫中选出来的。
至于亲事府三四百人，也皆如此。
除了自己要的那几个人，其余的阿璀也没怎么管，都由着晏琛安排了。
然而倒是有两人，让阿璀略为惊讶。
一个是崔白襄，他虽先前已算是阿璀的人了，但阿璀觉得他既然有志在朝堂，没必要困在自己身边，所以自他榜上有名后，自然更不会执意留他为自己所用。
但让阿璀没想到的是，崔白襄却求了崔寄，最终也来了春和宫。
崔寄带着他过来的时候，阿璀也略有些惊讶。
崔白襄却笑得狡黠，上前来拜：“臣先前便是殿下的公主府令，便是认公主为主君，如今殿下既然正式开府，臣怎敢不来拜见？”
崔白襄能来，阿璀自然是高心，他虽性情跳脱，但行事周全，阿璀与他这许久的相处，自然愿意等得他襄助左右的。
至于崔寄……
却是阿璀最为意料之外的，她实在不敢想象，阿兄竟然将崔寄都给了自己。
那会儿当她乍然知道阿兄命代行公主傅之职时，也惊讶得差点以为自己昏了头，看错了旁饶传话。
公主傅之职责在傅相训导，匡其过失。虽也是从三品的官职，但崔寄作为实权在握的尚书令，让他来做自己的公主傅，岂不是大材用了些？
但阿璀即便还未曾开口，崔寄便已经猜出了她心中疑虑，解释道：“阿璀言行有度，从来不需要我们匡正指点。阿璀纵之才，我如今大约远比不上了，我能教你的，也只有看通朝局，看明白各处势力的纠葛，以及如何去破局，去平衡利用各方势力。而陛下命我为公主傅虽也只是挂个名，却有两个目的，这便是其一；其二，便是为公主府尽快扎根，我会尽快帮你理清的各处官职势力，使之尽快成为可为你所用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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