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当最后一缕属于“看守者”的记忆残渣，在那座归墟熔炉的无情研磨之下，彻底化为叶无仙神魂的一部分时，整片刚刚才被重塑的神国疆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叶无仙缓缓从那尊由神罚所化的黑暗王座之上起身，走到了万象轮回碑之前。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那道代表着秩序与审判的崭新刻痕之上，双眸微阖。
“主人……”
长恨那充满了狂热与敬畏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打破了这片地的宁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由主人一手缔造的全新地，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自我完善，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稳固，更加深邃。
但，他同样能感觉到，主人身上那股刚刚才惊动地的气息，此刻，却尽数收敛，仿佛化为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再也无法窥探分毫。
叶无仙没有回应。
他的神魂之海，此刻正掀起着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法则对冲都更加宏大的风暴。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片更加遥远，更加深邃，也更加……腐朽的未知。
原来，他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那片修真大陆，还是这方神座疆域，都不过是一座座被精心隔绝开来的巨大囚笼。
而所谓的“看守者”，也并非什么至高无上的神明。
它，仅仅是一个程序。
一个由某个，或者某些，古老到无法想象的存在，所设置的……狱卒程序。
那些古老的存在，将无数的世界，当做了试验场，当做了牧场。
它们播下文明的种子，任其生根发芽，繁衍壮大，待到“果实”成熟之时，便会降下“劫”，前来收割。
收割那些世界之中，最本源的、最纯粹的道果，用以延续自身那早已腐朽，却依旧苟延残喘的存在。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主人？”
长恨见叶无仙久久不语，心中那刚刚才平复下去的狂热，再次被一丝不安所取代。
叶无仙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淡漠的眸子，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充满了敬畏与不解的脸，最终，落在了长恨的身上。
“长恨。”
“奴才在！”长恨猛地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你可知，你为何而战？”叶无仙的声音，平淡，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长恨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狂热语气高声回应：“为主人！为踏神宗！为踏碎那诸神座，逆伐神明！”
“神明？”
叶无仙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弧度。
“一群躲在囚笼之外，靠吸食囚犯骨髓才能苟活的……蛀虫罢了。”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
言语，在最残酷的真相面前，永远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下方那数万名核心追随者，轻轻一指。
“看。”
轰！
一道不属于任何力量，却又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浩瀚神念，以叶无仙为中心，轰然爆发！
它没有造成任何物理层面的破坏，却以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那幅残酷的真实宇宙图景，狠狠地，烙印在了长恨等所有核心追随者的神魂之海！
“呃啊！”
长恨第一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的双目，瞬间变得空洞，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魂魄，直挺挺地瘫倒在地，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在他的神魂视界之中，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座他曾经为之奋斗，为之恐惧的修真大陆，其外层，竟是被一层厚重到无法想象的法则壁垒，死死包裹！
他看到了那片他刚刚才征服的神座疆域，其本质，也同样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囚笼！
一座，又一座……
无穷无尽的囚笼世界，如同挂在蛛网之上的猎物，在那片冰冷死寂的黑暗宇宙之中，无声地哀鸣！
而在那蛛网的尽头，他看到了几道模糊、古老、散发着腐朽与不详气息的恐怖身影！
他看到了那些身影，是如何降下“劫”，是如何如同收割麦子一般，轻易地，收割着一方方世界之中，最本源的道果！
他看到了无数生灵的哀嚎，看到了无数世界的寂灭！
这……
这便是……真相？
他那刚刚才被无数神迹淬炼到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这一刻，被那最残酷、最血淋淋的真相，彻底粉碎！
他所谓的逆伐神明，他所谓的踏碎神座……
都只是，在一个的囚笼之内，对另一个囚犯的咆哮？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极致的震撼，最终，化为了极致的……愤怒！
一种，被欺骗了万古，被圈养了亿万年，被视作牲畜的滔怒火，如同最猛烈的火山，从他的神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杀！！”
长恨猛地从地上弹起，他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尽诸的赤红色火焰，彻底填满！
他的信仰，在破碎之后，于这片绝望的废墟之上，重塑了！
“主人！”
他猛地转身，对着那道依旧静立于地之间的黑色身影，重重地，五体投地！
他那因为极致的狂热而彻底变流的声音，响彻了整片神国！
“请主人降下法旨！”
“奴才，愿为主人……狩猎诸！”
叶无仙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群从极致震撼中挣脱，眼中只剩下最纯粹、最疯狂之杀意的追随者们，缓缓地点零头。
“从今日起，踏神宗，不再征服。”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理所当然。
“只协…狩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缓缓抬起手。
那道刚刚才烙印在万象轮回碑之上，代表着秩序与审判的崭新刻痕，骤然亮起！
一股与之前任何时候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绝对掌控力的法则之力，在他的掌心，缓缓汇聚。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仿佛穿透了这片神国的穹顶，穿透了那片冰冷死寂的黑暗宇宙，牢牢锁定在了虚空的某一个点上。
那里，空无一物。
但在他的视野之中，那里，却维系着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由亿万道古老符文交织而成，用以稳固此方囚笼世界群落的……阵法中枢。
叶无仙伸出手，遥遥地，指向了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狩猎的第一个目标。”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便是敲碎，这第一根……笼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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