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卷着落叶，扫过阿竹哭红的眼角。凌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哭了，你的骰子没给他们，自己瞧瞧。” 着，把那个磨得发亮的乾坤袋递了过去。
阿竹哭声一顿，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子抽得通红，半信半疑地接过袋子。他手指发颤地解开袋口，往里一摸 —— 掌心触到冰凉坚硬的触感，六面符文硌着指腹，正是那枚六合神骰！
“呀！” 他猛地把骰子掏出来，举到眼前细看，漆黑的骰身，金色的符文，连老宗主亲手刻的那个缺口都还在。眼泪还挂在下巴上，人却一下子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凌：“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
凌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指尖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肉烧饼，饼边还沾着芝麻：“用了张幻术符罢了。方才抛给他们的，是这个。”
阿竹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半块烧饼上还留着牙印，油乎乎的，和记忆里被大汉们珍重接住的 “骰子” 简直差地别。他张了张嘴，半没合上 —— 自己刚才哭得撕心裂肺，师兄们捧着半块烧饼御剑而去，而这一切，居然都是眼前这位仙长用幻术弄出来的？
“你、你……” 阿竹指着凌，又看看手里的骰子，突然想起刚才大汉们接 “骰子” 时那副心翼翼的模样，脸颊 “腾” 地红了，又羞又惊，“你的幻术…… 居然这么厉害？连我和师兄们都没看出来？”
凌把烧饼塞进嘴里，含糊道：“不过是些把戏。” 他看阿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从怀里摸出药粉，“先处理伤口吧。”
阿竹这才想起胳膊上的疼，却紧紧把骰子揣回乾坤袋，像是怕再被抢走似的。他看着凌低头倒药粉的侧脸，晨光透过树叶落在他发梢，刚才那副 “助纣为虐” 的冷硬模样全散了，倒像个邻家温和的兄长。
“谢、谢谢仙长……” 阿竹挠了挠头，脸颊还挂着泪痕，声音却亮了些，“我叫阿竹，是正心宗的…… 呃，现在可能是个‘叛徒’了。”
凌蘸着药粉给他包扎伤口，动作轻柔：“我知道，你祖母托我来看看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酱菜罐，“她还给你带了这个。”
阿竹看到酱菜罐上的蓝布条，眼睛一下子红了 —— 那是祖母的记号。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刚才的委屈好像淡了些，手里的骰子沉甸甸的，心里却莫名踏实了许多。
凌掂拎空聊酱菜罐，对阿竹道：“你奶奶托我们来观你入宗之礼，酱菜也送到了，该做的都做了。正心宗如今这局面，仪式怕是难成，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罢，他刚想跨步上马车，手腕却被阿竹死死攥住。少年掌心的汗浸得他袖口发潮，眼里满是急切：“仙长，你那么厉害…… 能不能帮我？帮我打败云霄子，把正心宗变回来？”
“嘿，这鬼！” 阿木尔在车厢里探出头，玄铁刀往车辕上一磕，不满地皱眉，“刚救你命，又帮你骗追兵，我兄弟仁至义尽了吧？别得寸进尺！我们好不容易清闲几，可没空掺和你们宗门的烂摊子。”
逸尘扒着车窗，鹿茸耷拉着：“打架会疼的，上次卯澈就被剑划到了……” 卯澈也跟着点头，爪子捂着胸前的伤口，眼里满是后怕。
阿竹看着众人都皱着眉，攥着凌袖口的手慢慢松了，眼眶又红了，鼻尖抽了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没掉下来。
凌扶着额，太阳穴突突跳，无奈道：“多大的男孩子了，动不动就掉金豆子。先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再议。”
“真的？” 阿竹眼睛一亮，连忙抹了把脸，语速飞快地起来：“三年前我测出阶一品赋，成了正心宗准弟子，两个月前该转正式弟子，由老宗主亲自带…… 可瑞王的人来了！”
他攥紧拳头，声音发颤：“瑞王手下有个叫孟擎山的，一个人闯上白云山，让三宗十八寨归顺，不然就屠山！正心宗是领袖，自然不肯。那孟擎山太厉害了，我们全宗联手都伤不了他，全靠六合神骰才能守住山门。”
“可云霄子……” 阿竹的声音陡然沉下去，“他要犒劳大家，邀了所有宗主寨主来正心宗赴宴，在茶里下了毒。等大家发现时，孟擎山正好打进来，一下子就拿下了所有人……”
他的声音哽咽了：“老宗主知道逃不掉，把六合神骰塞给我，让我快跑，千万别被云霄子和孟擎山拿到…… 我跑出来后，他们就我是叛徒，偷了至宝……”
车厢里一片沉默。
阿木尔啃了一半的肉烧饼停在嘴边，眉头拧成了疙瘩；逸尘和卯澈对视一眼，都没了声；凌靠在车辕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车板 —— 怎么还是绕回瑞王身上了？
这清闲日子，怕是真过不成了。
他看着阿竹眼里的期盼，又想起老婆婆提到孙子时那骄傲的笑，终究是叹了口气：“上车吧，先去正心宗附近看看情况。”
阿木尔 “啧” 了一声，却没再反对，只是把烧饼往嘴里塞得更用力了些。逸尘和卯澈连忙往里面挪了挪，给阿竹腾出位置，爪子还不忘把剩下的蜜饯往他手里塞。
马车在林间颠簸，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里，凌指尖敲着膝盖，沉声问阿竹：“孟擎山现在还在白云山吗？云霄子的修为到底如何？”
阿竹攥着乾坤袋，指尖抠着袋口的绳结，声道：“孟擎山早就走了，是回瑞王府复命，只留下云霄子管着三宗十八寨。云霄子…… 他是炼虚期九层，在正心宗里，除了老宗主，就数他修为最高。”
“呼 ——” 阿木尔往车板上一靠，玄铁刀 “哐当” 撞在车厢壁上，“孟擎山不在就好，听凌那家伙可是通云国第一体修，我们抗都抗不住，真在这儿咱们只能掉头跑路。”
凌也松了口气 —— 孟擎山的名头他早有耳闻，据能徒手劈山，连法器都能徒手硬接，真碰上了，别帮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可提到云霄子的修为，车厢里的气氛又沉了下去。
“炼虚期九层？” 凌眉头微蹙，指尖捻着茶盏的耳柄，“我才化神期五层，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他瞥了眼逸尘和卯澈，两个家伙正掰着手指头数境界差距，鹿茸和兔耳都蔫了 —— 他们才元婴期，对上炼虚期，怕是一招都接不住。
阿木尔摸了摸下巴，玄铁刀在掌心转了个圈：“我倒是炼虚期一层，可差着八层…… 这就跟拿木刀砍铁甲似的，没戏。”
阿竹看着他们的神色，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手指绞着衣角，声音涩涩的：“所以…… 你们也对付不了他？”
凌叹了口气，正想 “先从长计议”，阿竹却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了！仙长，我想起个人！”
“谁？”
“凤曦师叔！” 阿竹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凌的衣袖，“她是老宗主的亲妹妹，修为比老宗主还高，早就到了合体期五层！”
逸尘咬着蜜饯，含糊道：“合体期？那比云霄子厉害多了，怎么不找她帮忙？”
阿竹的头又低了下去，声音闷得像被捂住：“因为…… 她修炼的是魔道功法。” 他抠着车板上的木纹，“三年前宗门大比，她用魔功伤了好几位师兄，老宗主没办法，只能把她关在风水禁地里，是‘面壁思过’，其实就是软禁。”
“魔道功法？” 正道修士最忌讳这个，凌不由得皱眉，“那她……”
“她不是坏人！” 阿竹急忙摆手，眼里带着急意，“我给她送了两年饭，每次去她都在打坐，从没凶过我。她只是‘修行本无正邪，只看人心’，不肯跟老宗主认错。老宗主关她，一半是怕她魔功失控，一半也是护着她 —— 毕竟正心宗里，想除掉她的人不少。”
他攥紧拳头，声音亮了些：“她实力那么强，肯定能打过云霄子！只要能把她从风水禁地放出来，不定…… 不定就能翻盘！”
车厢里静了片刻，只有车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合体期五层，对付炼虚期九层，确实有胜算。可放一个被软禁的魔道修士出来，风险也不。
阿木尔挠了挠头：“魔道修士…… 会不会放出来更麻烦？”
“不会的！” 阿竹急得脸都红了，“凤曦师叔对老宗主最敬重，当年老宗主被人打伤，还是她偷偷下山买药。她只是性格傲，不肯服软，绝不是乱杀无辜的人！”
凌看着阿竹眼里的恳切，又想起老宗主临终托孤的决绝，指尖在茶盏上转了半圈，忽然道：“风水禁地在哪？守卫严不严？”
阿竹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就在正心宗后山的寒潭边，只有两个结丹期弟子守着！我去过好几次，熟得很！”
“那就去看看。” 凌放下茶盏，看向阿木尔，“先别打草惊蛇，探探禁地的情况再。”
阿木尔咧嘴一笑，把玄铁刀往肩上一扛：“行！反正闲不住，闯闯禁地也比掉头回去强。”
逸尘和卯澈对视一眼，爪子互相握了握 —— 虽然还是怕打架，但看着阿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倒也没再反对，只是卯澈偷偷往嘴里塞了颗蜜饯，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马车加快了速度，朝着白云山深处的正心宗后山驶去。车窗外的山峦越来越近，黛色的山影里，藏着被囚禁的强者，也藏着少年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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