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能清晰地感觉到,乐山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尴尬的气氛沉甸甸地压下来。
他倒是有心想点什么,缓和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但念头在脑中转了几转,甚至斟酌了好几个辞,最终,他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愣是没敢吱声。
没办法,安心太清楚了,这种级别的交锋,任何一个不合时夷插话,都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数,他深怕自己错半句话,便会打乱章长江精心布下的棋局。
然而,让安心万万没想到的是,叶三哥竟然还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没过多久,只见方才还怒意勃发、几乎要拂袖而去的叶三哥,竟霍然转身,迈着沉甸甸的步子,一言不发地重新走回乐山亭,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原位。
看到这一幕,章长江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弧度,然后,他目光转向还有些发呆的安心,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道:“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叶先生斟茶啊!”
好家伙,刚才还叶老三呢,现在就叶先生了?
章长江这变脸速度,绝了!
安心心底默默吐槽,手上动作却极其利落,拎起温热的茶壶,手腕微倾,一道清亮的茶线精准落入叶三哥面前的茶杯,不多不少,刚好七分满。
放下茶壶,安心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叶叔,喝杯茶润润喉吧。”
“嗯。”叶三哥抬手端起茶杯,目光在规矩的安心身上停顿了一瞬,语带深意,缓缓道:“安啊,这世道,浊浪滔,魑魅魍魉横行,做人做事,眼要亮,心要明!”
?
你还想拉我下水?
安心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微微点头,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是,您的对,我记住了!”
叶三哥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他微微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仿佛饮尽不甘,茶杯落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他猛地抬眼,直直看向章长江,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吧,你们想要什么?”
章长江并未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浅啜一口,方才抬眼迎向叶三哥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字字重若千钧:“当个安分守己的富家翁,颐养年,不好么?”
“什么?!” 叶三哥如同被当胸重击,呼吸瞬间为之一窒,然后,他猛地一拍茶桌,震得杯中残茶飞溅,双目赤红地怒视着章长江,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显得有些嘶哑:“章长江!你当我们是泥捏的菩萨,没了香火,就任人揉搓不成?!”
“呵呵。”章长江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目光如寒冰般刺向叶三哥,抛出了那致命的一问:“你有没有想过,那香火,是谁给你们的?”
没等叶三哥从这诛心之问中缓过神,章长江冰冷的声音如同铁锤般再次落下,彻底击碎了对方最后一丝幻想:“既然能给,自然也就能收回来,因为那东西,本就不是真正属于你们,不是吗?”
叶三哥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未能吐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死死地盯着章长江,眼中只剩下巨大的惊骇与绝望。
身处主泡位的安心,将这场雷霆万钧的碾压尽收眼底,心中不禁翻涌起复杂思绪:万万没想到,章长江这种出了名的老好人,一旦动怒,威势竟是如此石破惊,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更重要的是,碾压的背后,清晰地昭示着一个冷酷的现实:曾经权势滔的叶家,终究还是和前世那样,抵不过时代的洪流,大势已去!
章长江不知道安心在想什么,但他捕捉到叶三哥眼中的溃败之后,随即毫不留情地继续施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如同最后的宣判:“叶先生,一时的风光,不代表永世的安稳,再多的人情,终有耗尽的那一!”
他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叶三哥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邹大山事件,其实就是悬在你们头顶最刺眼的警示灯,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国家意志之上!”
“更重要的…”章长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不属于你的东西,死抓着不放,只会粉身碎骨,言尽于此,叶先生,好自为之吧!”
完,章长江仿佛已将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人彻底抹去,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瞬间转向了始终沉默如雕塑的陈东和王华,脸上那掌控全局的从容笑意瞬间回归,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一方势力命阅风暴从未刮起:“好了,叶先生需要时间消化,现在,我们该谈正事了!”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导,“对于茂市,两位有什么想法?”
“茂市?!”
陈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仿佛没听懂。
他猛地侧头看向身旁的王华,两人目光在空中仓促交汇,刹那间,彼此眼中那份根本无法掩饰的惊疑与茫然,如同水面的倒影般清晰可见!
陈东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即缓缓收回目光,迎向章长江那深不见底的视线,缓声道:“老章,恕我直言,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章长江并未直接解答陈东的困惑,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静立的安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安,这个问题,不如由你来解惑?”
“行!”
安心微微颔首,爽快地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乐山亭:
“陈叔,王叔,我们的计划是,点爆茂市,引出章理!”
“什么?!”
陈东和王华瞬间如遭雷击,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甚至,就连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叶三哥,在听到“章理”这个名字的刹那,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安心,那张面沉似水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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