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扑在脸上，寒意刺骨。颜洛汐抱着灵，脚步虚浮地踩上新开辟的雪径。陈游侠走在最前，刀柄拄地，肩头渗出的血在衣料上结了一层薄冰。绳索系在三人腰间，绷得笔直。
雾是从侧面山壁漫出来的，像一层层翻卷的棉絮，无声无息地吞没脚印。起初只是几缕白气贴着地面游走，不到半盏茶工夫，整条雪道已被乳白色填满。视线所及不过三步，再远便只剩一片混沌。
“停。”颜洛汐低声。
陈游侠立刻止步，转身时动作牵动伤口，呼吸一滞。他抬手抹去睫毛上的霜，眯眼望向前方：“看不见路标了。”
她没答，指尖划过系统界面。光屏闪烁不定，坐标跳动几下后归于灰暗。【空间紊乱，导航失效】一行字浮现又消失。
“不是自然雾。”她将灵往上托了托，孩子额头抵着她的颈侧，体温微弱，“我们被圈住了。”
陈游侠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后插进雪地。橙红火光刚稳住，忽然一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热气，眨眼熄灭。他又试了一次，结果相同。
“记号也留不住。”他低声道，声音在雾里显得发闷。
颜洛汐蹲下身，在雪面划了个箭头。片刻后起身再看，那痕迹已平，仿佛从未存在过。她盯着雪面，脑中闪过《上古机关谱》里的残页——“迷阵非障目，乃乱心神”。
“别信眼睛。”她，“这雾会改换景物，引人绕校”
话音未落，陈游侠忽然抬手：“前面有洞口。”
她顺着方向望去，只有一片浓白。
“你确定？”
“岩壁轮廓，离这儿不到二十步。”他语气笃定，“还能看见冰棱垂挂。”
她闭了闭眼，识海中调出地形记忆。他们正行于狭窄雪沟，两侧为陡坡，不可能有洞窟。是幻觉。
“别动。”她抓住绳索，“那是假的。”
陈游侠眉头拧紧，手仍指向虚空。几息后，他的手臂缓缓放下，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了。”
灵在她怀里轻哼一声，嘴唇微启：“回头……别往前。”
声音清晰，不似梦呓。
颜洛汐心头一紧。萌宝赋常在危机时触发预警，可此刻他仍在昏睡，额间金纹若隐若现，像被什么牵引着微微震颤。
她解下腰间玉铃，轻轻一晃。清越铃音破开雾气，荡出一圈涟漪般的波动。三人同时感到头脑一清，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听铃声走。”她，“闭眼，只凭声音辨位。”
陈游侠迟疑片刻，合上双眼。她牵起绳索另一端，让铃铛挂在自己腕上，每走十步轻摇一次。铃声短促而规律，像一根线，串起三人前行的节奏。
雾越来越厚。铃音传不远，刚响完便被吞没。第三次摇动时，她感到识海深处一阵刺痛，像是有针扎进太阳穴。她咬牙忍住，继续迈步。
“娘……”灵突然攥住她衣襟，指尖发冷。
她低头，见孩子额间金纹一闪，随即一股微弱热流顺着亲子链接涌入她的意识。一幅模糊影像浮现：脚下雪层之下，埋着交错的冰脉，正缓慢移动，如同活物的血管。
她猛地停下。
“怎么了？”陈游侠察觉异常。
“我们一直在往下走。”她，“雪道看似上行，实则倾斜向下。这雾让人失去了高低福”
陈游侠不信：“可我腿酸得厉害，分明是爬坡。”
“那是错觉。”她将玉铃递过去，“握紧它，别松手。”
她蹲下身，用匕首刮开表层积雪。底下冰面泛着青灰，触手滑腻。她划出一道深痕，站起观察。不到半刻钟，那痕迹边缘开始融化，雪粒如虫蚁般蠕动，迅速将其掩埋。
“雪在动。”她声音压低，“不是风，是它自己在长。”
陈游侠盯着那处，脸色变了：“像活的。”
“是阵法。”她，“以雪山为基，以寒气为引，把闯入者当猎物困住。我们走得越远，陷得越深。”
话音未落，灵忽然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短促呜咽。她立刻将披风兜头盖住孩子额头，试图隔绝外界干扰。可那金纹依旧明灭不定，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
“有人跟着。”陈游侠忽然开口，背脊绷紧。
她顺着他目光看去，身后雪地上有一道浅痕，细长弯曲，像是被什么拖过。但雾中空无一人。
“不是人。”她，“是这雾里的东西醒了。”
她不再试图前进，而是下令靠边停步。三人背靠背蜷缩，陈游侠持刀面向外圈，她护住灵，玉铃握在掌心，随时准备再响。
寂静重新笼罩。没有风声，没有回音，连呼吸都像被吸走。只有灵微弱的鼻息贴着她的胸口起伏。
她默默计算时间。系统能量条在识海角落缓慢恢复，绿色光点一格一格亮起。还差两格才能启用“时空回溯”，若是突发致命危机，尚可勉强一用。
但眼下最大的威胁，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陈游侠忽然低语：“铃声变慢了。”
她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摇铃的间隔确实在拉长。精神力消耗太大，连动作都在迟缓。
“再响一次。”他。
她抬起手腕，用力一抖。
铃音响起的瞬间，雾中某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像是冰壳裂开。紧接着，左侧雪堆微微塌陷，露出半截晶莹的角状物，又迅速被新雪覆盖。
她没出声，只是将灵搂得更紧。
陈游侠缓缓转头，刀尖指向那片区域。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肩上伤口因紧绷再度渗血。
“它在等我们动。”她，“只要偏离原地，就会被引走。”
“那就耗着。”
“也只能耗着。”
她闭眼调息，强迫自己冷静。系统界面终于稳定了些，【精神干扰源：前方偏左三十度，距离约六十步】一行字悄然浮现。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静静注视着他们。
灵忽然睁开眼，瞳孔泛着淡淡金光。他没话，只是抬起手，指向雾的深处。
颜洛汐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浓白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轮廓——不高，四足着地，形似猛兽，却通体由半透明冰晶构成，关节处有蓝光流转。
它静立不动，像一尊雕塑。
然后，它抬起了前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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