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悬在指尖，微风拂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颜洛汐盯着光幕中那道虚影掌心向上的姿势，缓缓将铃收了回来，垂落身侧。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三秒里捕捉到的画面——符文不是静止的，它们像活物般流动，层层嵌套，彼此牵引。最深处那点红光，频率与灵的气息隐隐相合。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用匕首在沙地上重新勾画。
一笔一划，她不再照搬整体阵图，而是拆解结构。第一圈，是当年在诅咒之地破除的封魂阵核心；第二圈，是海上机关船上铭刻的驱动纹路；第三圈，是相府地宫底部那座被尘土掩埋的镇灵阵残图。
轩辕凌站在她身后半步，声音低沉：“你看出什么了？”
“这些阵法，看起来毫无关联。”她没抬头，手指稳稳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可它们的底层脉络，是一样的。”
慕容尘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沙地上的三层环形图案上。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段交错的线条：“走向一致，但强度递增。后面的比前面的更……复杂。”
“不只是复杂。”颜洛汐轻声道，“它在进化。”
话音刚落，沙地上的第三层图案忽然扭曲了一下，中间浮现出一个极简的“回”字。笔画方向与黑石上的截然相反，像是某种倒影。
她瞳孔微缩，立刻抬手抹去那个字。
“别看。”她低声警告，“那是陷阱。”
轩辕凌皱眉：“什么陷阱？”
“它想让我们陷入自己的思维。”她握紧匕首，“我们每一次破阵，都会留下痕迹。它记住了我们的逻辑，现在反过来用我们的记忆困住我们。”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断断续续：
【检测到逆向投影……能量模式匹配度……八成以上……建议终止分析……】
她没理会，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沙地上。这是她早前记录各处阵法节点的手稿。她将纸上标记的时间点一一对应到新绘的符文上，忽然发现，每当原阵出现波动的时刻，此处对应的线条就会微微发烫。
“它不是独立运转的。”她抬起头，目光清冷，“它是靠吸收过去的阵法能量维持运作。而且……它知道我们是谁。”
慕容尘冷笑一声：“你它有记忆？”
“不止。”她指向沙地，“你看这三组符文的能量流向。第一个阵，我们用了火属性真气破局；第二个，靠机关反制；第三个，以血引阵眼。而这个岛上的阵法，在设计之初，就已经预留了对这三种方式的防御机制。”
空气凝了一瞬。
轩辕凌眼神变了：“你是，它提前知道了我们会怎么做？”
“不是提前。”她摇头，“是它经历过。”
三人沉默。
远处，船舱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躁动，水手低声呼喊了一句，随即又归于寂静。灵仍昏睡着，但系统刚刚传来的震动提醒她，孩子的意识正在被某种力量轻轻拉扯。
她低头，从药粉瓶中倒出最惰性的一种白灰，撒向自己画出的主节点图。粉末落地后并未散开，反而聚成一条细线，缓缓延伸，最终连接到之前黑石留下的印记。
“以前的阵法不会认人。”她指着那条灰线，“可这个会。它记得我们的破解方式，也记得灵的气息。它不是死物，是某种承载意识的东西。”
慕容尘盯着那条灰线，终于站直了身体：“所以它拦我们，不是为了杀，是为了确认身份？”
“也许。”她望着光幕深处，“我们不是第一批来的人。但它等的，可能一直是我们。”
轩辕凌缓缓开口：“如果它真是靠记忆运转，那它的源头在哪？”
这个问题落下，沙地上的符文突然轻微震颤。中央通道的裂纹扩大了一寸，人影依旧静立，但那只伸出的虚手，缓缓翻转，掌心朝下，再慢慢压低，像是在示意停止。
颜洛汐没动。
她从怀中取出测灵罗盘，放在三层符文交汇的中心点。指针剧烈晃动几下，最终稳定，指向西北方向——正是孤岛腹地。
“它不想让我们进去。”她，“但它也没想永远关着门。”
“那你打算怎么办？”轩辕凌问。
她没回答，而是弯腰，用匕首尖挑起一撮白灰，在沙地上写下三个字：**破、启、归**。
写完后，她退后一步，静静看着。
片刻后，第一个“破”字边缘开始泛起青光，随即熄灭；第二个“启”字毫无反应；唯有最后一个“归”字，笔画深处缓缓亮起微弱的红芒，持续数息，才渐渐隐去。
她呼吸一顿。
“它排斥‘破’。”她低声，“接受‘归’。”
慕容尘眯起眼：“所以它不是防御阵，是接引阵？”
“曾经是。”她纠正道，“但现在，它已经分不清谁是真的‘归’，谁是冒充的了。它只能靠记忆判断。而我们的记忆，和它记录的，不完全一样。”
轩辕凌沉声问：“差在哪？”
她看向那道人影：“我们走过的路，它都记得。可它不知道的是——我们在路上，改变了某些东西。”
她顿了顿，伸手入怀，取出一枚的玉片。那是她在第一世废墟中找到的残符，从未使用，只因系统过一句：“这东西，不该存在在这个时间点。”
她将玉片轻轻放在“归”字上方。
沙地瞬间震动。
符文图上的三层环猛然亮起，光芒由内向外扩散，与远处光幕产生共鸣。中央通道的裂纹骤然扩大，几乎要彻底撕开屏障。
人影猛地抬头，虚手抬起，指向玉片，动作急促，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
系统剧烈震颤：
【警告！物品信息冲突！该符文序列超出当前时空规则！立即移除！】
她没动。
玉片在光芒中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
就在此时，沙地上的“归”字突然扭曲，笔画重组，变成了另一个字——**忘**。
风停了。
光幕的流转速度慢了下来，仿佛整个阵法都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盯着那个“忘”字，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拒绝，也不是接纳。
这是质问。
你忘了什么？
她缓缓伸手，要去触碰那个字。
轩辕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别碰。”
“它在问我。”她没有挣扎，声音很轻，“它在问，我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你根本不知道它的是谁！”慕容尘上前一步，“这阵法已经混乱了，它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可我知道。”她挣脱束缚，俯身，指尖距离那个字只有半寸，“我不是来取什么的。我是来找饶。”
话音未落，玉片“啪”地碎裂。
一股无形的波纹自沙地扩散，三人同时后退一步。光幕剧烈晃动，人影轮廓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那只手已收回胸口，缓缓握成了拳。
然后，它转身。
背对着他们，走向阵心深处。
通道的裂纹开始缓慢闭合。
颜洛汐猛地抬头，冲着即将消失的背影喊出一句话：
“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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