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郢都东临汉水，西傍蛮河，南扼荆州，北溯襄阳。
周边水网密布，且四通八达。
来自吴国的巨船顺风顺水，一路东进，直取黄山。
为首的巨船上，子申举目眺望。
前方是一片苍茫的荒野，疯狂滋生的野草既高且深，宛如一片随风荡漾的绿海。
而在这绿海中，无数线条蜿蜒向前。
只是偶尔间有犀牛窜起，虎豹咆哮、鹿蹦跃，众人才发现那不是鱼群，而是兽群。
往日里，因为这些巨型兽类的存在，荒芜之地就是人族的禁区。
一百个人走进去，也未必有一个能走出来。
再加上毒虫、瘴疠、泥沼等因素。
楚国有太多太多尚未开发，或者压根无法开发的区域。
现在，一路驱赶着兽群前进，子申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感慨之后，子申转向旁边，眼神中满是幽怨。
“前辈，可惜我们楚国一艘巨船都没有啊，一艘……都没有啊……”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楚国连出海口都没有，要什么巨船？就是有了巨船，你们在哪开？”
这时候，兴风作滥水族精怪传来讯号。
“前方河流变窄、水面变浅，切换陆地行舟模式！”
“全体都有，四阶巨浪包裹船身，六阶大风，风向东南……”
“重复！四阶巨浪！六阶大风！方向东南！”
“重复……”
子申道：“出海口以后肯定会有，但船可以先造着嘛，就算不能出海，也可以先在陆地上开一开啊。”
“着容易！你以为陆地行舟很简单吗？这是河神座下的水族精怪，它们也是需要供奉，需要修行的。一都不能断，一顿都不能少。”
“我们楚国地大物博，供奉这些仙长应该不难吧？”
“它们已经有吴国的供奉了！”
“它们可以享受双份供奉！”
岳川直接岔开话题。
不是不给楚国大船，而是时机还未成熟。
楚国扩张的重心依旧是陆地，依旧是灭国兼并那种模式。
几百年养成的习性，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岳川希望楚国向南，向西南，从这个方向向外扩张。
而不是有了战舰、大船之后就一门心思跟吴国争夺长江流域。
在楚国的扩张重心没有改变之前，岳川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大船在巨滥包裹下轰隆隆向前。
看上去就像是山洪暴发。
只不过，这些洪流被水族精怪用法术控制着。
水流看似凶猛，实则都在掌控范围内。
巨船前方，犀牛、野象、老虎、豹子玩命逃窜，唯恐晚一秒就被身后的恐怖追上。
可是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隆隆的震动使得地面急速颤抖，大大的石头像挤黑头一样，“啵啵”有声的蹦出地面。
野兽的抓地力越来越弱，脚下丝滑不能行，还被碎石砸得七荤八素。
还没等惨叫，“咕嘟嘟”的洪水已经从身上碾了过去。
碾了过去……
也仅仅是碾了过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还有些舒服。
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目送洪流包裹的巨船渐行渐远。
兽群纷纷挣扎着从软泥中拔出腿脚，挣出躯干。
不知为什么，刚才那短暂而亲密的接触让它们生出一种异样的舒服福
看着洪流远去，那种舒服感也渐行渐远。
隐约中，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一些鸟儿壮着胆子在船上盘旋，停在桅杆、船帆和船舷上歇脚，或者围着岳川和子申叽叽喳喳。
船上的史官看到这一幕，奋笔疾书。
谷雨，王封禅黄山，陆地行舟至（鄱阳）湖，百鸟朝拜，万兽匍匐。
旁边的画师也奋笔疾书，记录下了这个画面。
史官瞄了一眼，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勺上。
“兽群匍匐是怎么匍匐的？你见过这样匍匐的吗？”
画师指了指身后，那里正有一群野兽挣扎着从泥浆中拔出身子。
至于那些头朝下的，只能蹬着两条腿，等待其他野兽同伴帮忙。
“师父，一模一样啊！”
“混账！谁叫你写实的！作画讲究意境，讲究意境！意境，懂不懂！纳头便拜，知道什么叫纳头吗？”
画师不敢争辩，连忙修改。
可是这时候，史官又指着“百鸟朝拜”。
“这一片一片的是什么？”
画师指了指边上一坨溏稀。
“师父，鸟刚拉的，还热乎着。”
“混账！意境啊！意境啊！你就不会画成云雾？就不会画成仙气飘飘的样子？”
于是，经过史官的指点和指指点点，画师的意境快速提升，创作出一幅又一幅传世名作。
而此时，大船也抵达黄山范围。
水族精怪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停靠，船上的封禅队伍也带上各种道具开始布置。
子申则回头看着河岸边的大船。
还有船上盘旋飞舞的鸟群。
“我的梦中情船啊！”
岳川笑着道：“再看也不是你的，好好封禅吧，以后你会有更好的！”
子申只能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黄山。
“前辈，就在这里封禅吗？”
“不急！先搭祭坛，把周围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全都汇聚过来。”
春秋时代，人族的活动区域非常有限。
城池是主要活动地带，最多也就是城池周边的乡村。
再向外就是其他生灵栖息的场所了。
中原还好一点，人族活动范围大，但是楚国这种半蛮荒的区域，乡野之症山林之间，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灵，或者其他存在。
即便两千多年后的世界，神农架野人，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依旧屡见不鲜。
你它强大吧，也未必。
你它弱吧，把老实人逼急了还匹夫一怒呢，更何况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灵。
你它有害吧，也不一定。
你不拿着打火机往火药桶上凑，它会炸？
孔夫子的那句话很有道理：敬鬼神，而远之。
不接触，不谈论，就不会给双方带来困扰和伤害。
岳川却不这么认为。
弱的人才会子不语怪力乱神，强大人眼中，这些都是可爱的宅蘑宅女。
它们都是在自己的出生地，或者栖息地逗留、徘徊。
或者是山涧，或者是树洞，又或者其他地形。
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宅，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封禅，也就等于是给它们听的。
你们可以不出来给社会做贡献，但是你们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给社会添麻烦。
最重要的，你们得知道今是哪一年，当今的大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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