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自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何况，来茨目的，不是为了惹事。
他转身，冲着至尊玉摆了摆手，声音如轻舟拂过湖面，平静且沉稳。
“大圣兄，你饱读圣贤书，又习孔孟礼，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再争了。”
至尊玉清楚乘风此行的目的，他点零头，瞥了一眼阿瑞斯，终究是转开了视线，不再去看。
宙斯微微合了合眼，缓缓吐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到神王该有的厚重。
“你……带他们来，到底所为何事？”
这句话时，他目光落在乘风身上，没有再看至尊玉一眼。
他甚至不问“至尊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再问这个问题已没有意义，现实已清晰地摆在眼前。
他的话音刚落，记忆女神缓步从乘风身后走出。
她的神情有些激动，长裙扫过地面，带着赫尔蒙山的烟火气，在这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在她身后，九位缪斯女神也齐齐上前，琴弦轻颤，垂首盯着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神王息怒！”
记忆女神的目光落在宙斯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此事与乘风庄主无关，是我等未来参与神战，特来向神王请罪。”
她的话音落下，缪斯女神们纷纷躬身，腰弯的极低，不敢抬一丝眼睫。
她们没有多余的言语，似乎要将这沉默的愧疚，都融进这深深的拜伏里。
宙斯的目光扫过她们，皱了皱眉。
聚会时，那些曾经在神殿里吟唱史诗、舞动广袖的身影，此刻温顺得像受惊的羔羊，反倒让人更觉不安。
原本以为，她们已倒向了眼前这抹强大的白衣，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前面，是曾与他共享云雨、诞下九位缪斯的记忆女神。
后面，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们。
罚？于心何忍。
不罚？奥林匹斯的铁律，他亲手铸就的秩序，岂非成了笑话？
宙斯的指尖在王座的冰冷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那点细微的笃笃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异常清晰。
然而，他很快便瞥见了赫拉那满是嫉恨与怒容的脸，心头一沉，未再言语。
大殿圣火的影子晃了晃，被一道站起的身影无声切开。
神后赫拉不疾不徐地走到记忆女神的身前，目光像是浸了毒。
那是一种不需要语言的审判的目光。
审的不是罪，而是心。
记忆女神与九缪斯仍伏身，像被卷进风暴眼的花瓣，连呼吸都不敢深。
察觉到气氛的骤变，乘风的眉尖蹙起了一道折痕。
这奥林匹斯的风，比预想的还要腥膻粘稠。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像在拨弄一根无形的琴弦，却没有出声。
现今，这火焰，还没烧到要在意的边界。
至尊玉倒是眯起了眼，像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位神后的气度。
赫拉终于停下。
她站在谟涅摩叙涅的身前，俯视的角度恰到好处。
既像神后审视臣属，又像妻子凝望丈夫的旧情人。
“谟涅摩叙涅！”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寒风般的冷冽，“你和你的女儿，既然背叛了奥林匹斯，就不该再出现在这里。”
圣火的光在她鞋尖晃，映得眼底的嫉恨翻涌如潮。
“先前你装模作样称中立，躲得远远的，背地里却勾着神王，生下这九个孽种。”
她摇了摇头，愤怒裹着酸意，字字戳心。
“神王疼她们，本后忍了。你占着情饶名分不撒手，本后也没深究。”
“可你竟敢借着‘请罪’的由头，带着女儿们回来攀附旧情。真当以为本后眼瞎，看不出你那点再续前缘的心思？”
谟涅摩叙涅的肩膀猛地一颤，像被雷劈中，苍白的脸颊瞬间爬上一层窘迫的绯红。
她缓缓抬头，却不敢直视赫拉的眼睛，只将目光飘向宙斯的王座。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被戳穿心事的慌乱，又藏着难以掩饰的眷恋。
“神后……您误会了！”
她的声音发颤，少了几分委屈，却多了些欲盖弥彰的软弱，“我带女儿们回来，只是想替她们洗清‘背叛’的污名，让她们能堂堂正正站在神域…… ”
“你撒谎！”
赫拉打断了她的言语，猛地上前一步，指尖几乎戳到谟涅摩叙涅的鼻尖。
“你看你的眼神，究竟藏着多少非分的念想。什么只为女儿，分明是想借着她们的名头，重新缠上神王。”
她冷笑了一声，声音刺耳，“你就是想攀附权贵，就是见不得本后稳坐神后之位。”
“今日你既然来了奥林匹斯，本后便要好好与你清算一番。”
“我……我没有！”
谟涅摩叙涅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一下子乱了。
这一声否认，比任何辩解都更显慌乱。
她的指尖紧紧抓住长袍的衣角，像是抓住唯一能让自己镇定的依靠。
可就在这微动作之间，她的眼神却快速望向王座上的宙斯。
期待。
渴望。
甚至还有一抹受惊般的心虚。
原来如此！
看到她的样子，乘风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错愕。
记忆女神带着女儿们来茨目的，竟不止是为了请罪。
她那落在宙斯身上的目光，藏着太多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此刻被赫拉当众戳穿，她慌乱得像只无措的兔子，完全失去了之前一贯的镇静与平淡，倒让这份心思愈发地显眼。
谈不上震惊，反倒有几分可叹。
她是母亲，想护女儿周全是真；是旧人，念着往日情分也是真。
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只为谁”，人性向来是这般复杂，掺杂着私心与软肋，哪怕是神，也逃不过。
乘风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谟涅摩叙涅，缪斯九女神！”
此刻，赫拉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情绪，声音里带着神后威严，“作为女神，你们既然来奥林匹斯请罪，本后有权对你们做出处罚。”
话落，她突然抬起手，一缕寒光从指尖蔓延开来，在空中凝成十条寒铁锁链。
那锁链从空中下落，瞬间已将谟涅摩叙涅和九位女神全身束缚了个结实。
赫拉冷冷盯着谟涅摩叙涅，“从今日起，你将被囚于爱琴海尽头的俄吉西亚荒岛，永远禁足离开。”
俄吉西亚荒岛，那是神话中连诸神都少至的岛。
其环境孤绝、封闭，被时光迷雾包围。只要进入，就很难回归。
众神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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