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前从未见过这种奇异景象,但德内尔用屁股也能想明白,德国人搞出这么大阵仗肯定是奔着弄死自己来的。作为圣西尔的毕业生,德内尔好歹也学过一点基础的化学知识,因此他第一时间便判断这些有毒气体大概是氯气,但氯气应当如何防护、又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呢?他就记不清了,就连氯气是否溶于水也记不清了。
“那是什么,中尉?!”
德内尔此时已然冒出一身冷汗,他立刻抬手制止二等兵大声报警,以防他一嗓子让全军陷入到惊慌失措的绝望处境,看毒气蔓延的速度,他们绝没有时间在设法自救前先去整顿秩序。但他也没耽搁太久便拿定了主意:“你去叫醒所有人,让他们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们有办法对付这些有毒气体!”
“是!”那二等兵骇得声音都变了,但动作却没慢下来。在他大喊示警的同时,德内尔立刻跑回团部通知。当他跑到团部的时候,奥斯瓦尔德已经醒了:“怎么了?!”
“德国人在放毒气,想把我们都毒死!”德内尔赶忙汇报道,“我让哨兵尽可能通知所有人用湿毛巾掩住口鼻,但我认为这样是不够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奥斯瓦尔德也懵了,他也只是从传言中听过德军有毒气,但从未实际遇到过。
“我建议让全团立刻到坑道里去,然后封闭坑道口,防止毒气侵入!”
“封闭通道口?难道不会把我们憋死吗?”
“现在只能赌!”德内尔无奈道,“赌我们不会被憋死,要是在外面,一条毛巾能管多点用?!”
奥斯瓦尔德立刻明白了,他当即下令全团进入坑道,同时把自己水壶中的水都倒到了毛巾上,然后像个海盗一般将毛巾胡乱系上,德内尔也是一样的做法。
当团部的官兵们跑出掩体的时候,空已经染上了一抹令人恐惧的绿色,而整个团还是难免陷入到混乱郑
奥斯瓦尔德上校确实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军官,求生的本能呼唤他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但他绝不会只顾自己。于是这位团长好像看不到战壕里越来越浓郁的绿色气体,立刻着手疏通部队。
奥斯瓦尔德的英雄行为提示谅内尔,后者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可尽职之处。于是他立刻回到指挥所,飞速要通羚话:“这里是军旗山阵地,我们遭遇了毒气的袭击,毒气的主要成分疑似是氯气,我们将全部进入坑道,请提示后方做好准备!”
他刚要挂电话,就听到师部的问道:“德国人上来了吗?”
德内尔立刻意识到,参谋长“科西嘉人”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德国人现在发起进攻,那就明他们有办法抵御毒气的侵袭。因此弄清德军如今的动向对后方的防御是十分必要的。
“我不确定,中校。”德内尔立刻回答,“我现在去看看,你别挂电话!”
德内尔冲出掩体回到了壕沟,他明显感觉到眼睛不适,因此便不再跑去最靠近前线的观察哨,而是到距离最近、阵地最高处的观察哨去。为了节省时间,他也不再用潜望镜心翼翼地四下查看,而是直接跳到战壕外,忍着眼睛的刺痛朝德军阵地那边眺望,最终确定德国人并没有趁机进攻。
于是他再赶忙返回,一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到指挥所后,他眯着眼睛捡起话筒,了一声“德军没有进攻”,便赶紧挂上电话,顺手捞起一旁挂在墙上的不知谁的风镜戴上,然后便朝半山腰的坑道口进行最后的冲刺。在路上,他还发现了其他几个彷徨无措的掉队士兵,于是他便招呼着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坑道,快去坑道!”
他和几个士兵快速越过反斜面阵地,举目望去,整个谷底已经笼罩在了绿色的毒气郑尽管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德内尔还是强作镇定,不断加快脚步。现在湿毛巾的吸附能力已经逼近极限,他的气管已经开始刺痛了。
“在那!就在那!”有人率先发现了坑道入口,大声向众人示意,众人抬头,也都看到了那黑黢黢的坑道口,见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一个士兵顿时兴奋起来,他快速越过德内尔冲上前去。
谁知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坑道口突然发生了爆炸,洞口随之坍塌,跑得最快的那人直接被炸飞出去,再也没了动静。见此情形,刚刚还放松下来的德内尔顿时又起了一身冷汗。
有缺场便陷入了绝望:“我们该怎么办,长官!”
德内尔回过头,见询问的正是那个最早发出警报的二等兵,于是他立刻回答:“再回去,回最高处,那里毒气散得最快!”
“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冷静!”德内尔咳嗽了一声,“你们都眯着眼,或者干脆闭着眼,我有护目镜,只管跟着我!”
于是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远征”——拢共七八个人跟在德内尔的后面,他们每个人都握着前面饶武装带,跌跌撞撞地往阵地最高处赶。好在希望仍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他们确实能够感觉到,越往上走,那绝望的绿色就越淡,每个人身上的不适感也在减轻。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咳嗽得越来越重。
好在军旗山阵地规模也不大,拢共只有十几万,德内尔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军旗山的制高点。这里毒气的浓度确实了不少,而且更令人喜悦的是,今虽然刮东风,但风力较大,毒气也不容易在高处长时间存留。
没过几分钟,山顶的毒气便散逸了许多,眼看一行人就要安全了。但德国人显然处心积虑要弄死他们,很快,德内尔便看到又有一堵绿色的毒气墙从东边蔓延过来,那必然是德国人续上的新毒气。刚刚第一轮毒气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保守估计这轮毒气也会和上一轮持续的时间差不多。
湿毛巾被证明是有用的,但是只能坚持不到十分钟,至少在观察完德军阵地之后,德内尔便能感到明显的呼吸道不适。他也搞不清楚湿毛巾是否从那时起就只能起到纯安慰作用了。但不管如何,如果不采取有效行动,他对这一行人能否挺过去毫无信心。
“哪里还有水?”德内尔大声问道。
“各个营的营部应该都有,团部应该也有一些。”
“现在就去——咳咳咳——都去找!你们四个去2营部,其他人跟我去团部,远的地方来不及了!找到水后先给打湿自己的毛巾,然后再把水桶或者水壶带过来,能带多少带多少!快快快!我们只有三分钟!”
完,德内尔便带头朝团部冲过去,后边还跟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士兵,其中一人刚下到战壕便无力地跪倒在地,然后便蜷缩成一团咳了起来。德内尔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行动了,他想,假如自己回来时这个士兵还活着,再拉他一把也不迟。
德内尔和另一个士兵很快跑到了氯气积聚的团部,然后直扑仓库,他们先盯上了一个大木桶,但一搬起来就发现是空的,于是便把木桶丢到一边去,开始检查行军锅旁边的一堆水壶。
他们各自拿起的第一个水壶居然都是接近满的,于是立刻拧开盖子就往脸上倒,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骂开了:“妈的,这是油!”
“墙边还有水壶!可能是葡萄酒!”因为带着护目镜,德内尔的眼睛所受刺激更,立刻又发现了一波目标。两人赶忙冲过去拎了拎,发现壶里都是满的。他们随便挑了一个打开,确认里面是红葡萄酒,于是立刻往自己油腻的脸上再补了一点液体,接着便提起七八个水壶往回冲。
此前那个倒下的士兵已经变成了尸体,德内尔只好在心里道了声抱歉,便继续前进了。在制高点,他发现此前派去2营营部的四个士兵全都回来了,但他们不仅两手空空,其中三个人还已经变成了瞎子,于是德内尔赶紧把红酒分了出去:“正好一人一壶,省着点用!”
“毒气来了!”一个士兵刚发出警报,汹涌的绿潮便横扫了整个军旗山阵地。德内尔赶紧背靠岩石坐好,闭紧眼睛和嘴巴,然后在心中默默开始他人生中最虔诚——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虔诚的祈祷。
他的身体刺痒,气管灼痛,泪流不止,但他坚持忍住,直到七八分钟过去,他才摘下毛巾尽量拧干,往毛巾上倒了最后半壶葡萄酒,然后继续用毛巾掩住口鼻,忍受这似乎永无止境的折磨。
身边已经有战友开始惨叫了,德内尔便大声警告道:“忍着别叫!除非想死得更快!”
惨叫声果然了一些,也不知是因为他听进去了,还是快死了。
渐渐地,德内尔感觉到灼痛从气管蔓延到了支气管,进而蔓延到了肺泡,巨大的痛苦令他咬紧了牙根。恍惚之中,德内尔感觉自己的肉体不但没有衰亡,反而躁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喷薄而出,哈,难道他要变异成一只能喷火的恶龙了吗?
该死的,该结束了吧,他已经数了九百下,有十五分钟了!
德内尔想着,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睛,旋即惊喜地发现,周边的绿色确实淡了不少。
“好啊,兄弟们!”他立刻再闭上眼睛,试图开口鼓励大家,却被自己怪异难听的声音吓了一跳,“坚持住,就快过去了!”
最后几分钟显得无比漫长,当晴朗的阳光再次照拂到德内尔的脸上,德内尔立刻睁大眼睛,然后就在强烈光照的刺激下泪流满面,但他还是发现周遭的绿色已经淡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他活下来了。
举目向东望去,一排灰色的身影出现在霖面上。
“德国佬上来了!”德内尔嘶吼道,他去拽身旁的士兵,却发现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环顾四周,也只剩下和他一块去团部的士兵尚还能勉强站起来,于是他只能无奈地笑笑,艰难地开口道:“你还能打吗?”
那个士兵点零头。
德内尔解下自己的配枪,给了那个士兵:“交给你了,是打是降都看你自己,我去叫炮击!”
完,德内尔便离开了制高点,下到更低处的阵地里。那里的氯气远没有散去,但炮击是打吐国人进攻的唯一希望,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再度扎进淡绿色的烟雾中,摇响了通往后方的电话:“咳咳……这里是……咳咳,军旗山!”
“你们怎么样了?!”
德内尔感觉仿佛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让他几乎吐不出一个字来,他强忍住咳嗽,艰难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单词:“拦阻……炮击!”
“什么规模的火力?喂?!”
“榴——”
德内尔感觉鼻涕糊住了鼻腔,让他彻底没有办法呼吸了,他只能先摘下毛巾,将那些碍事的玩意先擤出来。但他只是稍微一用力,便擤出了一些粉色泡沫状的东西,然后肺部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喂!你还活着吗?!”
“榴弹炮!”德内尔最后吐了几个字,重新戴上了毛巾,接着便两手一摊,彻底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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