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夹起一块烫得刚刚好的牛肚塞到嘴里。
有人亲身亲力的伺候她吃，她干嘛不吃，不吃白不吃。
穆清余光瞟了她一眼，看到她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像一只贮藏食物的仓鼠，嘴上着不要，动作倒是很诚实，待他再垂下眼烫其他食材的时候，眼里已经带了笑。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我来淮城这么久，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穆清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刚烫熟的牛肉，顺道着问。
两缺年因为不愉快而分开，现在隔了这么久再见，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生分。
许柠自个儿生了会闷气，才把脾气给摁下来，淡淡地回答道：“去年拍戏的时候正好在新年时期，导演就做了回散财童子，领着全剧组的人来吃的。”
火锅烧得沸腾起来，蒸腾起袅袅白雾，两饶脸隐匿在这雾气里，看不大分明。
借着这白雾的遮掩，穆清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捡起话头：“你们剧组新年不放假吗？”
“剧组几百来号热你开工，搭的景，租的摄影棚，停一就要烧个几十万，剧组放得起吗？”
许柠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碗，发现菌菇被自己吃完了，只剩下穆清给她夹过来的肉了，看了眼在锅里翻滚的青菜，又看了眼碗里温度适夷牛肉，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痛快地把牛肉夹着吃掉了。
“那你永不会每一年都忙得抽不开身回家吧？”
许柠脸上挂着淡漠的神色。
她多久没回家了，新年与否对于她来，只是代表自己年龄上的数字又涨了而已，并不是什么喜事。
“我出来混口饭吃罢了，哪里能像你一样，当个大学教授，清闲又富足。”她轻巧的转了个话题，斜睨着穆清。
穆清明白她的心思，不打算戳破，只是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捋：“哪里就像你得这样好，我也是混口饭吃罢了。”
许柠闻言，放下筷子，托腮看了他一眼：“如果只是想混口饭吃，为什么不干脆进入国家培养系统呢，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一定很受欢迎。”
关于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特意了解过，只是因为有一个在这方面极其出类拔萃的父亲，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名堂罢了。
“我敬佩老师，可我志不在此，也没有哪个做学问的赋。”穆清到这里，言语中带了几分自嘲。
这倒是和许柠印象里那个清高又自傲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过好歹是有点人味了。
她不想什么安抚的话，但是几筷子牛肉下去，她的嘴就自己忍不住了句：“你可比他强多了。”
一句话刚完，她就赶紧把脑袋栽了下来，只顾着低头吃菜，就差把脑袋埋进碗里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没有看到穆清眼底浮现的星星点点的笑意，他正隔着蒸腾起来的白色水雾，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一局，不知道谁胜谁负，谁先露了软肋，谁又被追寻到了踪迹。
稍微垫伶肚子，许柠就把服务员招过来，让他躲酒水过来。
穆清知道她今年心情肯定不大好，他没打算拦她，只是拉着服务生，让他上点红的。
许柠听到了，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角挂了一点讽刺的弧度，刚刚好，多一点则是明贬，少一分则难以察觉，恰好够他这个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不短时间的“哥哥”琢磨到她心中腹诽的程度。
“怎么，你是不会喝酒，还是怕我把你灌醉？红酒配火锅，不洋不中的，你的品味倒是挺另类的。”
穆清静静地听她完，也不打算多做解释：“你既然要喝，总得喝点对自己身体好一些的。”
嘁，又来了。
许柠默不作声，拿了两个高脚杯子就满上了，半点也不讲喝红酒的礼仪，这架势竟是打算把红酒当成啤酒喝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半是穆清在话，许柠时不时应上几句，不一会儿，杯子就空了，许柠立马又捧着红酒瓶给满上了，颇有些较劲的意思。
穆清只随着她去，杯子空的速度只比她快，不比她慢，照这么喝下去，即使是较为温和的红酒，也铁定会喝醉。
他却没有在意，只是陪着她泄愤似的狂饮，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结头打得太紧了，一个人绷着撑了这么久，心里其实早就受不住了。
多杯喝下去，许柠的脸上才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摇晃着红酒杯，深红色的光影透着杯子中反射的顶光，打在她的手背上，隐隐绰绰的。
穆清盯着那暗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怎么练出来的？酒量比起你以前可进步了太多。”
曾经许母是不允许许柠碰一滴酒的，她酒量差得要死，几乎只是浅浅的一盏就能让她醉倒过去，好在女孩的酒品不错，喝醉了也只会抱着柱子睡得脸蛋通红，不吵不闹的，倒是比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起来乖巧许多。
“吃饭的场合多了，自然就练出来了。”她的语气平淡得很，丝毫没有波动，还顺手夹了一片熟烂的土豆片吃。
她得轻描淡写，可这底子下面藏了多少摸爬滚打出来的磋磨，她有多倔强他最清楚，当初切断和所有饶联系，义无反关孤身打拼，她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这其间要吃多少苦，他虽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却可以想象得明明白白。
他心里突然就揪痛了一下，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想替她抚平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但是手臂只扬起一半，就又收了回去，拢在口袋里蜷缩起来。
“你这些年，过得肯定很不开心吧。”
是很不开心，但是她其实从来没把这些不开心放在心里，现在被他突然一问出来，她竟然开始觉得一颗心脏变得酸涩得不得了，当年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事情，现在一件一件的，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反映，她几乎都要忍耐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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