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上午九点，李琛准时来到省厅报到，还未卸下一身疲惫，就被拉去开会，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开会。
领导讲了一上午，李琛觉得三分钟就能清楚，用高中语文的水平概括一下：这个专案组的成立专门针对曾经的那些悬案疑案，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有的已经尘封了十几年，现如今技术日新月异，早已今非昔比，所以省厅抽调了各分局的精英力量，集中侦破这些悬案。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领导竟然能横七竖八一上午，李琛打着哈欠，觉得还不如用这个时间让大家去看看卷宗。
领导却意犹未尽：“关于技术的进步，我个人深有感触，尤其是这个，这个生物科技的发展，对我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这个dNA的发现者沃森克里克，获得诺贝尔奖实至名归！”
昏昏欲睡的李琛听到dNA猛地醒了过来，随即眼神黯淡下来，他竭力想忘掉孙川笠的事，这道解了一半的题目，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接下来是分任务，李琛没有主动争抢，默默地等着大家都分完，自己留下最难啃的一桩陈年旧案。
连环杀手，手段残忍，反侦察能力极强，十年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警察做过多轮摸排，确定过不下十个嫌疑人，可他依然逍遥法外。
李琛一头扎进工作中，每忙于翻阅卷宗，走访当年案件的相关人。他渐渐把秦原的事抛在脑后。
大家的生活重新回归自己的轨道，李子标在做出国前的准备，他申请了哈佛的博后。秦原每两点一线，往返于实验室和家，毕业在即，她正在投简历，老胡正在服她继续攻读博士。南宫炀已经在公司实习了半年，毕业就可以转为正式员工，自由的感觉令人上瘾，他想工作几年之后就做自由设计师。
方泊林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论文和毕业上，他已经按照林教授的指点修改了好几遍，但是林教授依然没有同意投稿，看着自己延迟毕业的时间越来越久，方泊林心里焦躁起来。
这他终于等到林教授的信息，内容是简单的命令：“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方泊林紧张又忐忑地敲了敲门，推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办公室里除了林教授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人，看面容似乎五十岁左右，但是头发已经花白。
林教授恭敬地对那人道：“路教授，这是我的学生方泊林，我跟您的那篇猝死基因的研究就是他在做。”
林教授转过头对方泊林道：“泊林，路教授是科研期刊的编委，我们听一听他的意见。”
路教授递上来一份文件，方泊林接过来一看，顺脚皱起了眉头，A4纸上写得满满的，全是论文的修订意见。他匆匆扫了一眼，不是简单的文字修订，还要补充很多实验，方泊林眉头越皱越紧，他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呐。
林教授道：“泊林，刚刚我和路教授交流了一下，你这项研究新颖有余，论证不足，按照路教授的意见再做一下补充吧，我们冲击顶尖的期刊。你觉得呢？”
方泊林道：“林教授，我们现在就投稿吧，应该也能发个还不错的文章，十几分的期刊总是可以的。”
林教授顿时黑了脸：“十几分你就满足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恨铁不成钢般怒骂道：“不思进取！我缺十几分的文章吗？辛苦栽培你这么多年，课题一换再换，到现在你就拿出这样的成绩来交差？”
方泊林鼓起勇气道：“林教授，我，我，我想明年毕业……”
当着路教授的面，林教授觉得丢冉家了，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哆嗦着嘴不出话来。
路教授连忙出来打哈哈：“泊林，你还年轻嘛。这么着急毕业干嘛？很多了不起的大学者，为了一项优秀的研究，四十岁才毕业呐。”
方泊林心里冷哼一声，就会漂亮话，你怎么不四十岁毕业呢，嘴上道：“我，我准备结婚、买房，想早一点去工作……”
林教授摇摇头，失望于方泊林的境界如赐俗不堪，过于留恋红尘俗世，没有知识分子的不食人间烟火气。
路教授向后靠在椅背上道：“泊林呐，国家栽培你这么多年，是希望你志存高远，成为国之重器，不要只在意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吧？”
语气中的轻蔑令方泊林不快，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这些年来见惯了知识分子的虚伪，表面上清高孤傲，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实际上哪个不是名利场里的贩夫走卒，不然林教授压榨他发文章图什么，为的不过是自己的职称高一些，分到的房子大一点。
林教授的头快要摇成拨浪鼓，他不住地叹气，道：“哎，真是选错了人，当年我就应该选李子标。”
方泊林气的全身发抖，他咬紧了嘴唇，当年林教授根本看不上李子标，这个人散漫没规矩，肯定没出息。
路教授饶有兴致得回过头来：“李子标，是获得国家级青年科学家奖项的那个李子标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项荣誉在盛都只有三个人荣获过。”
林教授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后悔自己当年看走了眼。
路教授脸上一副看戏的神情，嘴里却道：“林兄，人各有志，勉强不来，泊林这项研究就发个十几分的吧，成人之美，让他毕业得了。”
送走了路教授，林教授瞪着方泊林，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教授把那份写满意见的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喊道：“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把这些都做完。”
方泊林抬起头，为难地道：“教授，这么多实验，两个月时间怎么可能呢？”
林教授怒道：“你就不能住在实验室里吗？人家李子标为了做研究经常住实验室，为什么你就不行？苏雪瑶不能帮你吗，不然你交女朋友有什么用，甩撩了！我告诉你方泊林，两个月内做不完你就滚蛋，别发文章了，毕业证都没有！”
方泊林脸色阴沉下来，他低下头，林教授看不到他眼神里的阴鸷。
林教授喝了一口绿茶，道：“泊林，我们师生一场，更重要的就是互相成就，就像李子标和胡钧锴，你觉得因为他们感情好吗？不，是他们互相需要，李子标需要胡钧锴给他的平台，胡钧锴需要李子标给他做出成绩！如果李子标是个废物，如果胡钧锴在行业里没有影响力，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我也一样，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评杰青的机会，我需要一篇好文章，不是十几分就可以！我给你提供了平台，希望你能反馈成果！”
他拍了拍方泊林的肩膀，力气似乎并不大，但方泊林身体连带着晃了晃，抬起眼睛看到林教授背对着他站在饮水机前，听着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他的拳头攥了起来。
他摸着身下的椅子，抑制住心里的念头，想抄起来向着林教授头上砸去。
理性尚在，他可不想因为砸杉师坐牢，但方泊林不想再看林教授一眼，他转身离开，招呼也没打。
他黑着脸一路走来，路过的人被这生人勿近的气势吓住了，连招呼都不敢打，纷纷躲得远远的。
路过细胞培养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苏雪瑶的声音。方泊林不由得停下脚步，此刻他并不想倾诉，但他想见到雪瑶，她温柔的抚摸或许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紧接着李子标和秦原的声音传来，方泊林的脚步猛然停在门口。
他探头进去，三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有有笑的。
他们凭什么那么开心，方泊林攥紧了拳头，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
李子标开心的笑声听起来非常刺耳，方泊林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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