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着，竹韧的浮漂突然猛地一沉。他抄起鱼竿一甩，“哗啦”一声，钓上来只破草鞋。
“钓鱼除了鱼钓不到，什么都能钓到。”旁边看热闹的瘦高个乐了。
竹韧拎着湿漉漉的草鞋晃了晃：“幸亏今钓了一条大鱼，让你们失望了。”
竹韧把草鞋甩到赵老头脚边：“老头不是要收渔获吗？这宝贝算你两块魔石如何？”
赵老头山羊胡一翘，抄起抄网就要打人：“兔崽子拿老夫开涮！当年我在黑水潭钓上蛟龙的时候，你爹还在玩泥巴呢！”
“老头，你悠着点。”竹韧麻利地收起鱼竿，“别闪了千年老腰。”
鱼护里的银线鳟突然“啪”地甩尾，溅了胖子满脸水花。胖子抹着脸嘟囔：“今打龟，一条鱼都没有上钩，心情本来就不好，还被这条鱼嘲讽了……”
竹韧把鱼护往肩上一甩，银线鳟在竹编笼子里扑腾得哗哗响。沿着湖岸往外走时，几个年轻修士眼巴巴盯着他的鱼护。
“道友，这鱼卖不卖？”穿锦袍的少年拦住去路。
“去去去！”后面挤过来个紫脸大汉，“娃娃一边去，这条鱼我出十五块魔石！”
竹韧护着鱼护往后撤：“各位让让，这鱼是要带回去……”话没完，鱼护底部突然“咔嚓”裂开道缝，银线鳟的尾巴尖都露出来了。
“让开让开！”竹韧拔腿就跑，身后呼啦啦追着七八个买家。
竹韧从乌牛湖回到赤焰城，一直扛着那条二十斤的银线鳟招摇过市，鱼尾巴在竹编鱼护外一甩一甩，溅得他后脖颈子全是水珠。
赤焰城西门的守卫老远就看见他杠着一条大鱼：“道友，你这是去哪儿祸害鱼了？”
“乌牛湖钓的！”竹韧把鱼护往地上一墩，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魔石入城费给守卫。银线鳟“啪”地甩尾，溅了守卫一脸水花，“瞧瞧这品相，鳞片跟银元一样！”
守卫抹着脸往后躲：“得嘞，你赶紧进城吧！再晃悠会儿，整条街的野猫都得跟来。”
这话倒是不假。竹韧才走过两条街，身后已经缀了七八只狸花猫，绿眼睛直勾勾盯着鱼尾巴。卖糖饶老头支着摊子直乐：“子，你这鱼再扛会儿，全城的猫都要来了！”
“去去去！”竹韧挥手赶猫，不料袖口被鱼鳍勾住，扯出个老大的口子。街边绣坊的老板娘倚着门框笑：“公子，要不把鱼押这儿，我给您补补袖子？”
“大娘，我的钱多的很，从来不穿补疤衣服，你赚不到我的钱。”竹韧瞅着她手里的针线活。
转过菜市口，鱼腥味勾得水产摊的老板直抽鼻子。这老头精得跟狐狸似的，眼睛往鱼护里一溜，当即拍腿：“好家伙！银线鳟还是鲜活的！道友，二十魔石让给我如何？”
“不卖！”竹韧护着鱼护往后撤，“我留着自己吃的。”
“二十五！”老板拽住他袖子，“你看这鱼眼都发浑了，再耽搁就成死鱼了！”
竹韧一抖袖子：“少来这套！我不卖鱼。”
竹韧扛着鱼穿过几条街，走过几条巷，竹韧来到山脚下。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来到山顶被墨竹林包围的洞府。
墨竹林洞府前的石阶上，苏桃正在晾晒药草。老远看见竹韧扛着个扑腾的大家伙，手里的笸箩“咣当”掉在地上：“竹公子，你这是……把乌牛湖的巡湖夜叉钓上来了？”
“差不离！”竹韧把鱼护往地上一放，银线鳟立刻把青石板拍得啪啪响，“二十斤的银线鳟，半条街的猫，眼睛都直了！”
苏桃蹲下来戳了戳鱼鳃：“你拿什么钓的？”
竹韧得意地掏出个鱼钩：“城南铁匠铺新打的，花了我三块魔石呢！”
“败家！”苏桃夺过鱼钩对着阳光细看。
苏桃突然笑了：“算了，看在这鱼够肥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夕阳西下，苏桃挽起衣袖，在厨房里将那条银线鳟按在砧板上。
“鳞片倒是齐整。”她指尖掠过鱼身，取过捕逆着鳞纹刮拭，刮净的鱼身透出粉白玉色。
竹韧凑近灶台，看见苏桃在鱼颈处划开口，指尖抵住鱼骨轻轻一推，整片鱼肉便如绢帛般剥离。“这手法比剑修还利落。”
“少贫。”苏桃刀尖轻转，剔下腹刺，“去生火。”
不一会灶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铁锅渐热时她舀入半钵魔猪油。魔猪油烧得冒烟油花漾开的瞬间，鱼头鱼骨滑入锅中，“滋啦”一声腾起乳白雾气。竹韧忙递过姜片，看她将焦黄的鱼骨翻炒数下，舀入山泉水。汤沸后撇去浮沫，撒把葱结便盖锅慢炖。
“第一吃是汤底。”她掀盖时热气扑了竹韧满脸，汤色已煨成牛乳白。滤净的鱼汤分作两瓮，一瓮留着直接喝，另一瓮备用做菜。
第二吃取的是鱼腩。薄刃刀片下肥厚部位，改刀成寸宽块状，用酱料腌着。
第三吃剃下的鱼红肉剁成茸，和涟清摔打上劲。竹韧帮着剥虾仁时，见她将鱼茸挤成丸状，中间塞进整颗虾仁，咕咚落入温水定型。
“第四吃可费工夫了。”她将鱼尾肉切成蝉翼薄片，在青瓷盘里叠成牡丹状。调好的酱汁沿着盘边缓缓注入，琥珀色渐渐漫过雪白鱼片。
第五吃是炸鱼骨。腌好的脊骨裹上薄浆，入油锅炸得金黄酥脆。竹韧偷尝一块，被她用竹筷敲了手背：“烫着舌头可别嚷。”
第六吃要做鱼粥。砂锅里米粒开花时，她倒入半碗鱼汤，添了撕碎的鱼肉末。
第七吃是鱼籽煎蛋，金黄的蛋液裹着橙红鱼籽，在油锅里摊成满月状。
第八吃最是稀奇，取鱼鳔用高汤煨透，切成细丝凉拌。
第九吃则是将鱼头腮边肉剔下，混了菌菇蒸成蛋羹。
待到八菜一汤摆满餐桌，太阳已经落山了。
竹韧咬了一口鱼丸，鱼肉的鲜甜迸溅在舌尖：“这手艺，月醉楼的大厨都得拜师。”
苏桃吹凉一匙鱼羹：“明日拿鱼骨熬的汤底煮面，撒些香菜末。”
“那得再钓条大的。”竹韧笑着夹起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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