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坐在窗边,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杯子是瓷质的,洁白细腻,在掌心摩挲时有股光滑的触感,仿若一不注意就会从手中溜走,上面还绘着七色的樱草花图案,在制造者的妖精魔法之下栩栩如生。或许是它的造型风格颇有风城特色,又或是樱草花图案容易让少女回想起自己始终魂牵梦绕的故乡,因此她十分钟爱这个茶杯,每次用完都会好好收起,保管在最重要的抽屉内,防止某些喜欢乱翻乱动他人东西的家伙一时手痒,拿去把玩——的就是爱丽丝。
当然,爱丽丝也不是手贱,一定得把人家藏好的东西翻出来,只是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玩意儿放在桌子上,所以顺手拿起来欣赏一下而已。和茶杯一起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个茶包,散发出淡淡的茉莉清香,似乎主人正打算悠闲地喝杯下午茶,却临时有事,便连茶具都来不及收起,匆忙赶过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应对帝国军和轴心国的威胁,大家确实都有些忙碌。梅蒂恩和莉薇娅修女熬夜整理药品和医疗用具、萝乐娜几乎一整都待在炼金工房里没出门过、连爱丽丝都当上了刚刚组建的新式机兵部队的教官,而依耶塔作为云鲸空岛的主人,也是己方目前除了希诺以外唯一能仰仗的重要战力,她肩上的责任与旁人相比只重不轻。
就像凌晨时分对黑刃军团发起的突袭,若非她以一己之力牵制住列军的破军者方阵,为主战场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这场战争绝不会赢得那么轻松。本以为战争结束后,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没想到奥薇拉又提出了那样大胆的计划……
虽确实是一劳永逸,但要是真有她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唉。”
爱丽丝没忍住,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咦,爱丽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居然也会叹气吗?谁惹你不高兴了?”
才玩家下意识扭过头,便发现依耶塔正抱着一卷羊皮纸向自己走来,她颇有些吃力地将卷轴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一转身,将那个最爱的白瓷茶杯从毛手毛脚的家伙手中夺了回来,抱怨道:“还有,你怎么能随便拿我的东西?要是碰坏了怎么办?”
“才不会呢。”爱丽丝撇了撇嘴:“我可心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
依耶塔早就不是过去那个真单纯的乡下村姑了,对爱丽丝的连篇鬼话更是近乎免疫,只是也不会当面出来,打她的脸而已。最多心里吐槽两句,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茶杯递给爱丽丝,顺手还把那包茉莉花茶放到茶壶里泡着,很快,房间内便飘开镰雅而又温暖的气息。
看着她有条不紊的举动,爱丽丝啧啧称奇,当初那位还需要人来照顾与安慰、平时总是一副忧郁模样、没两句话就要哭鼻子的使姐,确实是长大了啊。
“不要用这种长辈一样欣慰的口吻话啦,爱丽丝,而且你是最没有资格这种话的人好吧?”提着茶壶的依耶塔终究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其他人她成长了,比如林格,奥薇拉,或是老板娘她们,依耶塔都会很高心,唯独爱丽丝不校虽才玩家最近也成长了不少,变得没有那么毛躁和冲动了,但一个自己都需要成长的人,怎么还有脸为别人欣慰呢?
“嘿嘿,这不是有感而发嘛。”
爱丽丝维持着自己厚脸皮的人设,毫不尴尬地将这个话题一语带过,然后目光落在依耶塔带来的卷轴上,一边问着这是什么东西,一边又没等使姐解释,便自顾自地将其打开了。
恩,是一张地图。
描绘得非常细致、各种地形和地理要素都一应俱全的军事地图,上面还标记了费瑟大矿井、黑铁镇、岩山区和间海等重要的区域,其中,黑铁镇这块区域被打了个叉号,而往黑铁镇的东北与东南方向又各自延伸出两个箭头,终点分别指向两处军事要地:页山堡与红纱镇。
“是凯洛先生送过来的地图。”依耶塔一边为爱丽丝倒茶一边解释:“奥薇拉不是了吗,龙牙军团目前驻扎在页山堡,而狮心军团则即将抵达红纱镇,这两个军团目前都没有半神坐镇,如果这是真的,那对我们来就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凯洛先生决定分头行动,由他率领主力部队急行军,抢在狮心军团之前占领红纱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由我操控云鲸空岛,带着另一支部队进攻页山堡,对龙牙军团进行骚扰和牵制,只要战术规划得当,应该可以像奥薇拉的那样,将这两支帝国军团都消灭,至少击退吧?”
“原来如此,那我带领的新式机兵部队,应该就是和你一起行动咯?”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点零头,她已不是那个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外行人了,大约能够理解凯洛指挥官这一部署的用意所在。页山堡毕竟是一座建造在险要地形上的堡垒,如果从陆路进攻,必然损失惨重,但云鲸空岛和新式机兵都具备空中打击的能力,前者还能轻易摧毁敌方的守城器械,只要居高临下,欺负一支没有半神和圣遗物坐镇的军团还是绰绰有余地;至于红纱镇的情况则与黑铁镇差不多,交给更适应本土环境的圣战军也确实是个合适的选择。
“恩,新式机兵部队的人都已经登上云鲸空岛了,我方才便是去为他们寻找一处适合驻扎的地方,还好空岛的面积够大,宽敞的平地也比较多,老板娘也答应由旅馆为他们提供食物和饮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依耶塔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他们还问我又没有见到你呢,爱丽丝,起来,你不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我真的是指挥官吗?”爱丽丝觉得这个问题有待商榷:“我又不懂这些,也没有指挥过他们啊,恩,如果他们觉得‘打这个’和‘打那个’也算指挥的话,那我就无话可了。”
早些时间,才玩家还可能把这当成是一款战略游戏来玩,但现在她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不要那么谦虚嘛,凯洛先生不也夸奖你了吗?他你很有这方面的分呢。”依耶塔煞有介事道。
爱丽丝惊讶地看着她:“你居然还让我不要谦虚,以前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呀,要是林格的话,一定会让我不要太骄傲太对。”
“那是以前啦,现在的话,林格一定也会夸奖你的。”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爱丽丝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什么都没,但依耶塔却神奇地理解了这声叹息的意味,不由得也沉默了。过去一会儿,她才低声道:“放心吧,林格,奥薇拉姐姐,还有蕾蒂西亚她们……大家一定都会没事的。”
“我没有那么担心啦,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爱丽丝的法很暧昧。
依耶塔问道:“哪里奇怪了?”
“就是奥薇拉提出来的这个计划啊。”爱丽丝扒拉着地图,在上面比比划划:“我们负责解决龙牙军团和狮心军团,希诺负责解决帝国半神和轴心国的两个军团,谢莉尔姐负责拦住魔女和构装机甲,坚持到尼伯龙根抵达的时刻,再借助妖精宝剑和尼伯龙根的力量将魔女击退……这个计划听起来很美好啦,但你不觉得太激进了吗?”
依耶塔想了想,眼神有些犹豫:“确实有一点激进……吧?但这也是目前局势下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知道,我没有激进就等于不好,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么激进的方法却是由奥薇拉提出来的呢?如果是林格、是奈薇儿姐、甚至是蕾蒂西亚,我都不会那么惊讶,是奥薇拉的话……”爱丽丝忽然顿住,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废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啊,奥薇拉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怪怪的,不是吗?”
“诶?是、是这样吗?”
依耶塔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两件事好像压根就不搭边啊,才玩家是怎么联系到一块的?而且要奇怪的表现,使姐仔细回想了一下,没发现奥薇拉和平时有哪里不同,或许是夏姐姐离开之后,她对待同伴的态度就更加负责了,简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夏姐姐似的,但那也在正常的范畴之内吧?不过,她对奥薇拉的印象只停留在这里而已,后来她就跟着林格等人一同进入渊底寻找尼伯龙根了,如果这段时间内她发生了什么变化,自己确实不可能知道,但……
“但还有林格在呀!”依耶塔强调道:“如果奥薇拉姐姐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林格绝对能够察觉到、也绝对能够解决的!”
“得也是。”
这么一想爱丽丝便安心了,她知道奥薇拉其实比任何人都在乎林格的想法,所以只要那个年轻人还在她的身边,就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那好!”爱丽丝不知怎的,忽然就振作起来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既然如此,我们也要加油才行!一定要把奥薇拉的计划顺利执行下去,可不能让她和大家失望啊!”
“、得是呢。”
虽然已经足够了解爱丽丝了,但依耶塔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一惊一乍的风格,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有干劲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
“还是先把这杯茉莉花茶喝了吧,都凉了。”
“哦。”
……
和爱丽丝不同,远在黑火要塞的谢莉尔无法做到那样的自信,这或许是骨子里深埋的自卑感在作祟,也有可能是肩上的责任太过沉重,反而让她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了。随时随地都做好最糟糕的准备,这才是圣战军的第二任领袖在过去数十年间学会的最宝贵的经验。
奥薇拉姐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魔女正在向费瑟大矿井前进。”
“按照这个速度,预计黄昏时分便会抵达。”
“谢莉尔姐,我需要你挡住她一段时间,至少一个晚上。”
“唯有如此,才能迎来转机。”
她将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可惜,自己真的有能力做到吗?以一己之力,阻止传中的魔女,还有那台据征服了米克尔森走廊的构装机甲……一想到敌饶强大,谢莉尔难免有些窒息,在她拿起妖精宝剑的生涯中未尝没有遇到过强敌,但强大到令人觉得不可战胜的,唯有魔女。
暗中统治着西大陆的超凡秩序、先后建立和推翻了魔法与魔导体系、令异类与信众闻风丧胆、令大魔法师所罗门也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魔女们啊,她们的威权,即便放在东帝凡特大陆,亦远胜早已隐世不出的灾祸神或无限龙神等强者。
而自己,将要与之对抗吗?
纤细的手些微颤抖,瑟菲斯兽蹲在走廊的栏杆上,忽然看了少女一眼,然后靠过来,轻轻用脑袋磨蹭着她的手背,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也令谢莉尔有些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
“谢谢你,瑟菲斯。”她温柔地抚摸着守护兽的毛发,既为它的关心而感动,也为自己的未战先怯感到一丝愧疚,“如果是兄长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吧?”
毕竟,他才是妖精宝剑真正的继承人。
谢莉尔站在走廊上,远眺尽头的大地,乌云低垂,昭示着将至的暴风雨,也令人看不出昏晓的分界线。这片干涸荒芜的土地确实需要一场雨来送走逝去的魂灵,同时哺育崭新的生命了。但无论何时,滋润它的从不会是普通的雨滴,而是战士、信徒与理想主义者的鲜血。
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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