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里头，等他进门。
“宫道长，你可算回来了！九叔呢？咋没跟您一块儿回来？”
“这次回来，该不走了吧？”
“哎哟，宫道长这气色，越发像庙里的关公了……”
宫新年苦笑：“叔伯们，我一个辈，哪敢让你们迎门口？让人瞧见，该咱没礼数了。”
李老太爷杵着拐杖一蹾：“你这孩子，啥礼数不礼数的！你给咱镇子镇了鬼、平了妖，救了十几口人命，咱老头子站门口，不亏！”
“对头！”王老太爷咧嘴一笑，脸上的疤扯得像刀刻的沟，嗓门洪亮：“当年我抡着板斧砍了七头狼，如今见你，比见亲儿子还亲！你回来，咱心里才踏实！”
“谁要是敢背后瞎咧咧，我老王头第一个拿扫帚抽他！宫道长别的不，光是那粮铺，多少人靠它吃饭？任家镇上下十里八村，谁不念他一声好？”
“是啊是啊，可惜我那重孙女早就嫁人了，不然搁这儿给宫道长当个填房，那是咱老陈家祖坟冒青烟啦！”
“呸！你家那闺女？脚大腰粗的，连水桶都提不稳，也配？”
“做不了填房，当个使唤丫头也行啊！那身板儿，瞅着就旺夫生娃，你懂个啥——”
“老少爷们儿别打趣我了。”宫新年揉着太阳穴笑，“先别唠了，咱先进屋瞧瞧，那几具尸身到底是咋回事？”
一帮老汉围着他往村公所里头走，诸葛兰紧挨在后头，眼睛亮得像刚熬出锅的糖稀——别人夸她男人，比夸她自个儿还让她心里头甜滋滋的。
她那会儿在镇口一眼瞅见宫新年挑着担子走过，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后生，成！
“新年你可算回来了！”任发一见人进屋，立马站起身，手直指大厅中间那四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你跟九叔一走，阿伟就在咱家后巷子发现了这四个，鬼都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死在自个儿门口，这事儿闹得人心慌啊！”
宫新年先给任发和一休大师拱了拱手，才蹲下掀开布看。
四个人，男的，五六十岁光景，衣裳土里土气，面皮平平无奇，像是走南闯北的苦力，连个镖旗都没挂。
可宫新年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这四人，身上都带着功夫，最低的，也是地师七重。
可他们走的哪门子道？真摸不透。
“一休师父，您见多识广，认得出是哪路的人不？”
一休摸着胡须，迟疑了半：“贫僧看得出，左边这俩，是沾了阴物的——多半是驭鬼的。
身上那股子冷气，像从坟坑里扒出来的一样。”
“右边这两个……我真认不出来。”
“驭鬼？”宫新年心头一紧。
想起上回那几个来抢轩辕剑的，其中一个就是走这条道，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事儿，怕是又跟那个藏头缩尾的师脱不了干系。
他低头看了眼尸身手脚——指甲缝里还有泥，裤腿沾着草籽，脚底板有磨破的布条，明显是连夜翻山绕路摸过来的，想进任府！
不是被人杀后扔这的，是自个儿撞上阵法死的。
“有意思。”宫新年嘴角一扯，笑得却比腊月的霜还凉，“搁这儿耗了这么些，我还当这人认栽了，没想到还敢玩绑票这手？”
他心里盘算：前头仨地师圆满加几个中期，全折了。
这次四个地师，以为就能成？还是——
那人咋自己不露面？是被绊住了？还是不能动？
都不重要了。
几番三番拿他当软柿子捏，是真当他们任家镇没人了？
别的事能等，这事不能再拖。
等师父破了境，他第一个就摸到那龟壳里去，把那躲在暗处的王鞍揪出来，让他晓得——
惹了不该惹的人，骨头都要被碾成灰！
“新年，这些是冲你来的？”任发声音压得低，眉头拧成了麻花。
一休大师盯着尸首，喃喃：“跟咱们来时路上遇到的……是一拨人？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八九不离十。”宫新年点点头，语气却松了，“别怕，蹦跶不了几了。”
“行了，大伙儿都别慌。”他站起来，冲外头那帮老汉摆手，“死的是外人，跟咱任家镇没关系，谁家门上都安安稳稳的，安心过日子！”
这话一落，老汉们纷纷点头，笑着应了两句，转身就走，连屁股都没沾凳子——有宫道长在，还怕啥？镇上连鸡鸭都晓得躲着那后生走。
屋子里只剩任发、阿伟、一休和诸葛兰。
“阿伟，”宫新年摆手，“老规矩，抬去后山，点火烧了，灰埋进深坑，别留印子。”
“成嘞，表妹夫！”阿伟咧嘴一笑，早干惯了这活儿，手脚利落，“我都明白，连火灰都用草灰拌过，风吹了都找不着味儿！”
等阿伟带人抬着尸首走远，宫新年才转过身，问：“一休师父，玲玲那丫头呢？好久没见她了。”
“哎，对啊！”一休眼睛一亮。
宫新年神识往世界里一扫，好家伙，仨丫头正蹲在稻草堆上打牌呢——玲玲和任珠珠脸上糊着七八张纸条，婷婷一边抓牌一边笑得直拍大腿。
“啧，这三妮子，玩上瘾了。”
他一挥手，三人“唰”地出现在堂屋里，满头纸条，一脸懵。
“啊？师父——？”
“爹？”
“大伯？”
宫新年笑眯眯的：“你们先玩，我有事儿得联系下我师父。”
他低头琢磨着怎么开口：师傅啊，这边脱不开身，不过……我让阿伟明赶早，把灵婴装进竹篓子，用草绳捆了，骑骡子给您送去，保管不撒半点油星儿。
宫新年把任家镇那边的事跟九叔了遍，不是他不想去帮手，是真走不开啊！
那边不光有想抢轩辕剑的，还有那些洋教士鬼鬼祟祟的，他一走，万一出点岔子，谁担得起？
九叔眯着眼，透过那面旧八卦镜打量他，心里直打鼓：这子的话，能信几分？
“还有啊，群里来了几个新伙计，我总得露个面，不然显得咱任家镇没人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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