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职高的实训车间里弥漫着金属切削液的味道。李华拄着碳纤维拐杖站在举升机旁，左腿的钛合金支架反射着顶灯冷光。他手中的扭矩扳手悬在发动机上方，额角还留着赛车场护栏刮出的淡疤。
\"逆时针15度。\"李刚的声音从车底传来，闷闷的像是隔了层棉花。他躺在滑板上，双腿露在奥迪A4的底盘外，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
扳手\"咔嗒\"一声轻响。父子俩的手隔着钢铁构件重叠在同一个受力点上，谁都没注意车间后门悄悄打开——林美凤拎着两盒便当站在光影交界处，新公司的工牌从她颈间垂下，\"首席设计师\"的头衔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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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坐在轮椅上，透过厨房窗户望着后院。李艳琪正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赛道图，大黄狗脖子上挂着指南针，慢悠悠地沿着粉笔线踱步。老人颤抖的手指捏着怀表，表盘玻璃上的裂痕将阳光折射成彩虹，落在膝头那本摊开的《汽车维修大全》上——第237页的\"传动系统故障排除\"章节，夹着李刚初中时画的歪扭示意图。
\"爷爷！\"李艳琪突然举着粉笔跑进来，\"哥哥这个周末要...\"
老人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指了指书房。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林美凤压低的声音：\"巴黎那边同意远程合作...\"接着是李刚的扳手掉在瓷砖上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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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车库里，李华把赛车模型拆得七零八落。防滚架上贴着便签条：\"钛合金蜂窝结构-减重38%\"。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应力分析图，突然抓起电话：\"爸！第三组数据有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十分钟后，李刚披着外套冲进车库，身上还带着被窝的暖意。父子俩头碰头研究到凌晨三点，直到林美凤端着热牛奶进来，才发现李艳琪不知何时蜷在工具柜后面睡着了，怀里抱着画到一半的\"全家福4.0\"。
\"下周决赛...\"少年突然抬头，疤痕在顶灯下泛着淡粉色，\"你们来看吗？\"
牛奶杯在桌面留下圆形的印痕。李刚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参加机械厂青工赛时，父亲躲在车间后门抽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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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青少年创新大赛的场馆人声鼎罚李华的轮椅被工作人员拦在选手区外：\"规定必须自主行走完成展示。\"
李刚的手刚搭上儿子肩膀，少年已经撑着拐杖站了起来。钛合金支架在聚光灯下闪着冷光，但当他拖着腿走向展台时，评委席有人认出了这个身影——三个月前地下赛车新闻里的少年犯。
\"我的设计理念是...\"李华的声音有些抖。他瞥见父亲正在观众席第一排调试摄像机，镜头反光晃得他眯起眼。这个角度能看到李刚后脑勺新冒出的白发，像雪落在黑色砂纸上。
林美凤突然从评委席站起来。她今穿着正式的职业套装，却故意把工牌翻到背面——那里别着李艳琪用回形针拗的\"哥哥加油\"徽章。
\"请继续，李同学。\"她声音不大，但整个展厅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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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典礼后的停车场，李华把金牌挂在妹妹脖子上。轮椅上的李强突然挣扎着站起来，中风后不灵便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1978年机械厂技能大赛的铜牌，缎带已经褪色。
\"给你爸的...\"老人声音含糊，\"欠了三十年。\"
铜牌在阳光下微微发烫。李刚想起十五岁那年，自己躲在厂办仓库看见父亲把这枚奖牌塞进他书包，又被车间主任当场搜走的场景。当时父亲涨红的脸和现在松弛的皱纹重叠在一起，像两张曝光不足的老照片。
林美凤的汽车鸣了两声喇叭。后窗玻璃上贴着李艳琪新画的贴纸：一辆汽车拖着四颗星星，最大那颗是巴黎铁塔的形状。
\"回家？\"李刚问。
\"嗯。\"李华把金牌和铜牌并排攥在手心，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骨骼愈合的声响，\"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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