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一十七年，冬，大雪。
从早间起，色阴沉如墨，直到半晌午，忽而上飘起雪花来，不到片刻，屋檐间就积了薄薄一层雪。
肖元元坐在如意楼二楼的雅间处，捧着热茶、守着炭盆，今年的雪似是比往年来得晚些。
“虽然价格提了不少，但咱们的棉衣和棉被根本不够卖——”萧珏道：“我见你一下收了那么多棉花，我还以为这次会亏了呢——”
肖元元从窗间转过头来，问道：“棉布也别全用完了，要留一些做做明年的春衣……”
萧珏不解道：“既然能一次全卖完，为何还要留着呢？”
肖元元解释道：“不怕客不来，就怕货不全，不要让人觉得咱们棉布只能做冬衣，形成这个固定印象可不好。也不用留多少，少留点意思意思就行！”
萧珏点零头，道：“眼下的状况是——咱们的棉衣棉被根本卖不到咱们自己人手上，几乎是还没有出厂，就被胡人客商订走了——
诶，早知道之前就不给会馆的人推销了，私下有不少的商铺想从咱们这里进货呢？这样的话，我们根本用不着自己卖，直接分销给别的布行就行！”
肖元元低头喝了一口茶，回道：“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销售渠道——不过，如果别得商铺想从厂里直接出货，对我们来也是好事，给他们让半分利吧！由他们自己定价，有钱一起赚。”
一阵风吹来，吹得门框呼呼作响，肖元元缩了缩，道：“这雪下大了！”
萧珏听了听屋外的风声，道：“今日冷，近来也没什么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肖元元点零头，没有话。当下不忙，萧珏只当闲聊，道：“近来有一件事，京中暗地传遍了，不知你有没有听到！”
肖元元抬起眼来，问道：“什么事？”
萧珏凑近了些许，低声道：“虞庆则被杀了！”
肖元元点零头，道：“我知道啊，不是他意图谋反吗？”
萧珏一脸八卦道：“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他的死另有真相！”
肖元元来了精神，问道：“什么真相？”
萧珏低声道：“你知道是谁告发虞庆则谋反的么？”
肖元元点零头，道：“我听是他的那个舅子，哦——你们叫什么妻弟，是吧！”
“对——就是他。他叫赵什柱，乃是虞庆则亡妻的弟弟，虽然虞庆则亡妻之后另娶了突厥阿史那氏，但他一直把自己这个妻弟放在身边，这次做了自己的随军长史。”萧珏道。
肖元元好奇地听着，萧珏接着道：“世人都在传，虞庆则其实没有谋反，是那个赵什住跟虞庆则的爱妾暗地里私通。
这次回京，他怕事发之后被虞庆则暗害，于是便提前诬告虞庆则，这才害得虞庆则因谋反被杀。”
肖元元听得愣了，真不知道这通瞎话是杨坚编的，还是杨素编的。
肖元元低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还是自己浅薄了，当初给杨玄感出主意，让他给杨坚找个苏妲己。
没想到人家杨坚根本不屑做纣王，人家是想做武王（姬发），转头给虞庆则找了个苏妲已。
肖元元一阵唏嘘，道：“哎呀——还真是可惜！”
“谁不是呢！”萧珏道：“虞庆则——鲁国公，战功赫赫，文治也好。当初跟着陛下打下，几乎与高颎、李德林齐名的京都四贵之一，竟被一个人暗害至死……
来真是道不公，那赵什住诬告重臣，好权忘义，他本是虞庆则妻弟，丝毫没有受到诛连，还因首告有功，被封为了柱国……诶呀——”
到最后，萧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肖元元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声，哪里是道不公？分明公平得很！
这个传言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虞庆则死后不到两，就能传遍大街巷，看来他们早 就准备好了。
而赵什柱的那个柱国，是他替杨坚背黑锅换来的，到底，能替领导背黑锅，也能得上是一种本事。
肖元元为萧珏倒了一杯茶，道：“喝杯茶吧！”
萧珏执起茶来，道：“对了——你七娘子要过来？算日子——她也该出发了吧！”
肖元元皱了皱眉，点头道：“应该已经出发了！”
“你不想让她过来？”萧珏问道。
肖元元回道：“来来回回的，她一个娘子，我怕她辛苦。”
萧珏笑着道：“她想来你就便让来吧，左右她住在肖宅里，也不会给添麻烦。”
肖元元点零头，道：“来也是，她又不是江南人，她是跟着我才到了江都。如今我留她一人在江都城里，确实有些不妥。”
萧珏开口笑道：“来我与她虽同处一个商会，但交往实在不多。她来也好，正好今年的年会可以合在一起办，咱们在京中好好热闹一番。”
肖元元听罢，笑着点零头，道：“那就拜托你了，她来之后，劳烦你好好照估。”
萧珏露齿一笑，道：“好好，只要明年江都盐厂多分几成给我就行！”
二人正在着，忽然有一个伙计敲门进来：“家主，萧主事——”
萧珏与肖元元一起看向来人，萧珏问道：“什么事？”
那伙计回道：“厢房来了几个客人，是要见家主。”
肖元元与萧珏对视了一眼，萧珏问道：“来人可有通名？”
那伙计回道：“预定厢房的——乃是驸马柳述，但同行几人中的还看到一个熟人——宋州刺史，越国公府的杨公子。”
萧珏愣了愣，“杨玄感？他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了？”
肖元元脸色有些凝重，她当然知道杨玄感与柳述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一起喝酒的地步，能把他人二强拉到一起的，一定另有其人。
肖元元深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萧珏道：“阿珏，想必是陛下来了，你吩咐店中伙计心伺候，我去厢房里看看。”
萧珏一听，脸色一变，仔细想想，柳述是太子一党，与高颎交往颇深，虽然与越国公并无大怨，可杨素与高颎在朝中可争锋相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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