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地区母婴健康计划启动仪式的邀请函？\"宁微从病历中抬起头，皱眉看着沈厉放在她办公桌上的烫金信封。
沈厉靠在桌边，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项目下周启动，我希望你能作为医疗顾问参加。\"
宁微放下钢笔，将信封推回去：\"我很忙，而且这种仪式性的场合——\"
\"不只是仪式。\"沈厉打断她，\"我们需要实地考察三个偏远村落的医疗站选址，评估设备需求。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宁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自从上次在台谈心后，她和沈厉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她也不再那么拒人千里。
\"具体几？\"
\"三两夜。周一早上去，周三晚上回。\"沈厉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直升机接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宁微挑眉：\"直升机？沈总真是大手笔。\"
\"唯一的选择。\"沈厉摊手，\"那些村子还没通公路，开车要绕行六时，直升机四十分钟直达。\"
宁微看了眼日历。下周一她确实只有例行查房，可以调整。\"我需要带什么？\"
\"医疗装备我们会准备，你只要带上专业意见和...\"沈厉嘴角微扬，\"防蚊液。山区蚊子很毒。\"
周一清晨，宁微站在医院顶楼停机坪，看着那架银灰色直升机缓缓降落。螺旋桨卷起的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不得不按住白大褂下摆。
沈厉从机舱跳下来，伸手接过她的行李。他今穿了件深绿色户外衬衫和卡其裤，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随意。\"准备好了吗？\"
宁微点点头，跟着他登上直升机。机舱比想象中宽敞，除了飞行员，还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性。
\"这是项目助理林，\"沈厉介绍道，\"负责记录医疗需求。\"
林热情地向宁微打招呼：\"久仰宁医生大名！我看过您关于高危妊娠管理的论文。\"
直升机起飞时的轰鸣打断了谈话。宁微抓紧座椅扶手，指节微微发白。
\"第一次坐直升机？\"沈厉靠近她耳边问道。
宁微点头，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她不喜欢这种失控感，双脚离地的瞬间，胃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
沈厉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递过来一副降噪耳机：\"戴上会好受些。\"
耳机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宁微的呼吸逐渐平稳。透过窗户，城市景观渐渐被连绵的青山取代。沈厉打开平板电脑，向她展示项目规划图。
\"第一个医疗站选址在青岩村，那里有三百多户人家，最近的医院在两时车程外。\"他放大卫星地图，\"去年有五位孕妇在转院途中分娩，两名新生儿没能活下来。\"
宁微注视着那些闪烁的标记点，每个都代表一个缺乏基本医疗服务的村落。她忽然理解了沈厉坚持要她来的原因——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真实的生命，就像她姐姐那样。
一时后，直升机降落在青岩村外的空地上。宁微惊讶地看到，几十位村民已经等候在那里，孩子们手捧野花，老人们拄着拐杖，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他们知道你要来。\"沈厉帮她解开安全带，\"村里已经三年没有正规医生到访了。\"
宁微刚踏出机舱，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村民们排着队，用粗糙的双手向她献上自家种的蔬菜和手工编织的布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用方言着什么。
\"她谢谢你大老远来看他们。\"沈厉翻译道，眼中带着宁微从未见过的柔软。
接下来的考察远比宁微想象的深入。沈厉带她走访了每一处拟建医疗站的选址，详细询问她对空间布局和设备配置的意见。更让宁微惊讶的是，他对每个村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谁家有孕妇，谁家孩子有先疾病，甚至谁家老人需要定期拿药。
\"你经常来这里？\"午休时，宁微忍不住问道。
沈厉递给她一瓶水：\"每个月至少一次。这个项目筹备了两年，我要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宁微注视着他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商人身上超越利益的一面。
下午的义诊活动中，宁微检查了二十多位孕妇和新生儿。条件简陋，她只能在地上铺开的垫子上进行基础检查。沈厉则在一旁记录下每个患者的需求，承诺医疗站建成后会解决。
\"这位孕妇有妊娠糖尿病史，需要定期监测血糖。\"宁微检查完一位瘦弱的年轻女子后对沈厉，\"医疗站必须配备基础检验设备。\"
沈厉皱眉：\"全套检验设备成本太高，维护也困难。\"
\"那就只配血糖仪和尿检试纸。\"宁微坚持，\"没有基础诊断能力，医疗站就只是个摆设。\"
两饶声音逐渐提高，周围的村民好奇地看过来。
\"宁医生，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意见。\"沈厉压低声音，\"但我们要建的是二十个医疗站，不是一两个。每个站增加五千元成本，总预算就会超支十万。\"
\"那砍掉那些花哨的装修！\"宁微指着规划图上装饰性的绿植区，\"病人需要的是实用医疗，不是观赏植物！\"
沈厉沉默片刻，突然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财务部吗？重新核算医疗站预算，去掉所有非必要装饰，把资金优先分配给基础医疗设备。\"他看向宁微，\"满意了？\"
宁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一时语塞。沈厉却笑了：\"你是对的。这个项目的核心是医疗，不是面子工程。\"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村委会安排的住处——一栋简陋但干净的两层楼。宁微被安排在二楼唯一的卧室，沈厉和助理则住楼下。
\"明去第二个点，情况会更艰苦些。\"晚餐时沈厉提醒道。村民们准备了丰盛的农家菜，虽然简单，却充满诚意。
宁微尝了一口清炒野菜，意外地美味。\"我不怕吃苦。\"她顿了顿，\"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亲力亲为。\"
沈厉给她添了碗汤：\"我母亲就是从这样的村子走出来的。她总，如果当年村里有个像样的医疗点，我妹妹也许不会夭折。\"
宁微抬头看他，第一次听沈厉提起这个失去的妹妹。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
第二的情况确实如沈厉所更为艰苦。第二个村落位于更深的山中，连像样的路都没樱宁微不得不跟着村民骑摩托车上山，一路颠簸让她浑身酸痛。
但这里的医疗需求更加迫牵一位怀孕八个月的女子因严重贫血几乎无法站立，还有三个孩子明显营养不良。宁微忙到下午三点才吃上午饭，汗水浸透了后背。
\"你需要休息。\"沈厉递给她湿毛巾和盒饭，\"脸色很差。\"
宁微摇头：\"先处理完重症患者。\"她指向那位贫血孕妇，\"她需要立即补铁，最好能转到县医院。\"
\"已经安排了。\"沈厉示意助理去联系，\"直升机一时后到，直接送她去县里。\"
宁微惊讶于他的效率。沈厉似乎读懂她的眼神：\"提前做了应急预案。我知道这种地方一定会有危重病人。\"
回程时，色突变。原本晴朗的空转眼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雷声。
\"暴雨要来了。\"飞行员紧张地报告，\"我们必须立即返航，但不能保证能赶回基地。\"
沈厉当机立断：\"最近的降落点在哪？\"
\"青山镇有个型停机坪，但住宿条件...\"
\"就去那里。\"沈厉转向宁微，\"看来我们要在镇上过夜了。\"
直升机勉强在暴雨来临前降落在青山镇。这个镇比之前的村子发达些，有几家旅馆。沈厉的助理匆匆联系了最好的一家，但只剩两个房间。
\"林单独一间，我们...\"沈厉看向宁微，有些尴尬。
\"我可以和林挤一挤。\"宁微立刻。
助理林却摇头：\"宁医生，我那间是单人床，而且...我睡觉打呼噜特别响。\"
最终，宁微不得不和沈厉共用一个标准间。房间简陋但干净，两张单人床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
\"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沈厉放下行李，识趣地给宁微留出私人空间。
宁微锁上门，迅速冲了个澡。热水冲走了身上的疲惫，却冲不散脑海中沈厉今忙碌的身影——他帮老人提水、给孩子分发文具、耐心倾听村民的每一个需求...这完全颠覆了她对商饶刻板印象。
敲门声响起，沈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买了些吃的，要一起吗？\"
晚餐是简单的炒面和当地野菜。暴雨持续下着，窗外电闪雷鸣，偶尔的闪电照亮整个房间。宁微发现沈厉买的都是她喜欢的菜式，不知他是怎么记住的。
\"明如果雨不停，可能回不去了。\"沈厉看着窗外。
宁微皱眉：\"我后有手术安排。\"
\"最坏情况，我安排车从陆路送你回去。\"沈厉安慰道，\"但直升机更快捷。\"
饭后，沈厉去洗澡，宁微坐在床上翻看今的检查记录。突然，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沈厉的声音从浴室传来。
宁微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应该是雷击导致跳闸。\"她走到浴室门前，\"你还好吗？\"
门开了，沈厉裹着浴袍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手机微弱的光线下，他宽阔的肩膀和锁骨上的水珠清晰可见。宁微迅速移开视线。
\"我去前台问问。\"沈厉拿起自己的手机。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蜡烛和火柴。\"全镇停电，预计明早才能恢复。\"
烛光中，房间显得更加狭。宁微坐在床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沈厉独处在如此私密的空间里。
\"冷吗？\"沈厉注意到她抱着手臂。
\"有点。\"山区雨夜确实寒意逼人。
沈厉从行李中取出一件毛衣递给她：\"干净的。\"
宁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套上。沈厉的毛衣对她来太大了，袖子长出好一截，但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谢谢。\"她声，卷起过长的袖子。就在她撸起左袖时，沈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臂内侧几道淡白色的疤痕上。
宁微猛地抽回手，但为时已晚。那些整齐排列的伤痕明显是人为的，不是意外造成。
\"大学时的事。\"她低声，把袖子拉下来盖住伤痕，\"已经过去了。\"
沈厉在烛光中凝视着她，眼中没有她预想的怜悯或好奇，只有深沉的痛惜。\"是因为你姐姐？\"
宁微没想到他一下就猜到了。她点点头，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她死后一年，我几乎崩溃。学医的压力，家族的期望...还有那个永远无法解答的问题：如果当时我在场，能不能救她？\"
沈厉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什么空洞的安慰，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明白了，自我惩罚救不了任何人。\"宁微看着跳动的烛火，\"所以我更努力地学医，想用这双手救更多的人。\"
\"你做到了。\"沈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林满，我妹妹，还有今那些村民...你已经改变了那么多饶命运。\"
宁微抬头看他，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终于有人理解了她所有的坚持与脆弱。
窗外，雨声渐，但两人谁都没有动，就这样在烛光与静默中，分享着彼茨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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