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王庭,西羌皇帐
大汗耶律铁真站在独自一人站在地图前,盯着狭长的陇北防线思虑许久,目光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帐帘轻掀,百里纵迈步而入,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
“微臣叩见大汗!”
“起来吧。”
耶律铁真直奔主题,朝着地图努努嘴:
“你知道洛羽将边关的防线往草原推进了百里吗?”
“知道。”
百里纵就这么躬着身子:
“此举确实甚妙,将门山、雁门关、阳山串联成一线,依靠崇山峻岭形成的险,为陇西北凉两道打造出一条监视的屏障。
对我大羌而言,日后再想进攻陇西北凉,只怕得死磕陇北防线了。”
“实话,若不是草原内部一直在整编十二旗,本汗真不想让他们轻轻松松地打造陇北防线。”
耶律铁真目光冷厉:
“陇北防线一成,于我大为不利。”
“确实如此,但凡是咱们都得看两面。”
百里纵接着道:
“对我大羌而言,积蓄实力,休养生息,整军再战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大汗欲吞下,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所谓的陇北防线,虽是险,但日后中原如若生乱,玄军之力势必南下,届时留守边关的兵马不会太多。
那便是我们出手的赐良机。”
“唔,你这么想?”
耶律铁真略显诧异,满意地点零头:
“不错,性格比以前沉稳多了,越来越像你爹。
你刚刚中原生乱是何意?难道乾国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百里纵轻声道:
“微臣刚刚接到消息,大乾皇帝召在外藩王、郡王、异姓王入京,有大事相商。
从近一年来的朝局看,所谓的大事定是立储。
景翊景淮景霸三人水火不容,还有一个洛羽从中作梗,不管谁当了储君,只怕乾国都会乱成一锅粥啊。”
“噢?呵呵,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极好。”
耶律铁真先是一愣,随即面带微笑:
“打吧,让你们狗咬狗,我大羌坐收渔翁之利!”
……
宣威道边关
景淮与程砚之两人漫步在山坡上,深秋的风拍打在脸上已然有了几分寒意。
山坡下还停着车驾,护卫们很识相地远远游弋,不打扰两人交谈。
程砚之奉命前往各道巡银,差事办得差不多了,路过宣威道抽空来见了景淮一面。
景淮乐呵呵地笑道:
“当初京城一别与老大人已经有年余未曾相见,甚是想念啊,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还是在这荒郊野岭,连碗茶水都没有,委屈大人了。”
“殿下笑了。”
程砚之苦笑道,目光怅然:
“殿下晒黑了、也瘦了些。宣威道贫瘠,想来这一年多吃了不少苦,您这身体如何吃得消?
南越太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朝中再无人提及,等老臣这次回京便向陛下谏言,让您返京。”
“哎,宣威道挺好的,正是因为体弱才要多走多动。”
景淮无所谓地道:
“其实比起皇宫,我更喜欢孤身在外,自在许多,也能踏踏实实为百姓们做点事。”
程砚之自然知道景淮口中的自在是什么意思,轻轻问了一句:
“想必殿下已经接到了圣旨吧?”
“嗯,立冬之后入京嘛,不急,还有段时间。”
“殿下知道陛下为何召诸王入京吗?”
“立储吧,满朝上下谁不知道。”
景淮回答得平平淡淡,立储两个字在他嘴里好似再寻常不过。
程砚之有些疑惑:“殿下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我为什么要急?”
景淮摇了摇头:“老大人,我只是一个郡王,立储与我何干?”
“殿下!”
景淮没急,老大人却有些急了:
“您难道真的对储君之位没有半点念想?”
“老大人慎言!”
景淮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立储乃是父皇决意,子定夺,储君之位更是国本,岂是我们私下里能议论的?”
“正是因为关乎国本,老臣才要,不然憋在心里难受!”
程砚之竟然侧身挡在了景淮面前:
“这两年来朝中党争,翊王党与齐王党拼得你死我活,不顾百姓民生,眼中只有私利!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成为攻讦对方的棋子!
不管你是忠臣还是贪官污吏,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搞垮。短短一年多,朝堂上换了一大批官吏,些许罪就到处牵连,不知杀了多少人。
虽然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有罪,但无辜被牵连的也绝不在少数。
一旦斗垮了对方,便迅速安排自己人上位,任人唯亲、结党营私。
殿下虽然在宣威道,但想必也听了这些事,长此以往,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大乾朝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景淮久久不语,沉默许久才问道:
“那大人觉得,翊王和齐王,谁更适合当储君。”
“老臣觉得,两人都不校翊王私心太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齐王虽无害人之念,但太过武断,心性不够沉稳。”
其实两党相争,齐王这边的计策全都出自孙家、夜家之手,与景霸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这个脑子还能跟景翊斗吗?
“两人都不行?”
景淮笑了一声:“这么我大乾还找不到储君了。”
“非也!”
程砚之屏气凝神,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老臣以为,殿下才是最适合继位的人选!”
“老大人!”
“殿下听老臣完!”
程砚之极为罕见地打断了景淮之言,语重心长地道:
“殿下早年征战东境平叛,立下战功,军中不少将领都知道殿下有谋略之才,远甚齐王殿下;
这一年多代管宣威道节度使,主政一方,让原本贫瘠的宣威道迸发出生机活力,田赋增加了数成。
您的文治武功满朝大臣都看在眼里,又秉性纯良、心怀百姓,此乃明君圣主之象!不是老臣一人这么觉得,朝中许多正直的大臣都如此想。
殿下若是想争储君之位,朝中定有不少人支持!这不是党争、不是私利,而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
老臣知道您没有私欲,可为了大乾百姓,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的。”
景淮驻足山坡,任由秋风吹动着自己的衣袍久久不语,最后才道:
“老大人今日倾诉衷肠,这份心意我领了。
储君一事,毕竟还是由父皇做主,我们做不了什么。但请老大人放心,不管任何时候,我景淮都不会让您老、让朝中诸位大臣乃至百姓失望。
我们,尽人事,听命!”
一语言罢,景淮甚至朝程砚之弯了弯腰肢,老饶悚然动容,眼眶泛红。
他听出了景淮的意思,不想争,但话已至此,老人已不好再劝,深深弯腰作揖:
“殿下,老臣先告辞了,京城再见!”
“老大人慢走,祝您一路顺风!”
“嘎吱嘎吱~”
车驾缓缓远行,景淮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老人消失在边,喃喃道:
“有时候,不争便是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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