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拂着两饶衣衫,漫嘶吼声在他们耳边回荡着,恍若未闻。
百里纵轻笑道:
“其实将陇军的尸体挂在墙头上是我故意的,此举可是在陇西边军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我知道以洛羽的性子定会派兵来救,只要他出兵抢尸,就给了我们机会。”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兵追击吧。”
耶律昭夜嘴角勾起了冷笑:
“动手的好像是玉山军,将其歼灭,正好报玉门关之仇!”
“不不不。”
百里纵微微摇头:
“殿下试想,洛羽如此狡诈,岂会猜不中我们会派兵追击?如果我猜得没错,松树林后方必有大批伏兵藏身,如果咱们一路尾随玉山军定会惨遭埋伏。”
“也有些道理。”
耶律昭夜缓缓点头,眉宇微皱:
“那怎么办,任由陇军将尸体带走?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百里纵再度看向了身后的第五长卿:
“第五兄觉得呢?”
一双异瞳深处闪烁着精光,试探,又是一次试探。
第五长卿目光微凝,略加思索:
“一路追杀不如釜底抽薪,听松坡地处茂山防线西侧,当面之敌以第四军和玉山军为主。如今第四军已遭重创,玉山军又倾巢而出,敌西侧防线必然空虚。
这种时候,倒不如出兵奔袭敌西线大营,或可一战而胜!”
“不错,第五兄之见与我不谋而合!”
百里纵笑了一声:
“茂山防线对峙一个多月,我军一直是坚守不出,只守不攻,陇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此刻进攻敌西大营,乃最佳时机!
殿下,您觉得此计如何?”
“妙,妙计!”
耶律昭夜啧啧称奇,大手一挥:
“传令,派两千奴军追杀玉山军、虚张声势,如果敌人真有埋伏,这两千人就当是送给陇军了。调两万精骑直奔陇军西侧大营,打烂其整条防线!”
“诺!”
……
“追,给老子追!”
“都给我加把劲,两条腿撒开来跑,定要砍了这群陇军杂碎!”
茂密的松树林中,两千余奴军乌泱泱地乱跑,在他们前方隐约可见些许晃动的火把,那就是抢走尸体的玉山军,他们已经一路追出了二十多里。
带头的是一名奴军牙将,名为王四蛋,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亢奋之色。
因为这次军令是百里纵亲自转达的,并且向王四蛋承诺,只要追上玉山军将其全歼,立刻加封主将,将两三万奴军全都交给他指挥。
何等机遇?上真是掉馅饼了!
“头,慢,慢点吧,兄弟们跑不动了。”
一旁的千夫长哭丧着脸道,只觉得双腿发麻。
你别看就二十里路,可山林间道路崎岖,起起伏伏,还要绕过这些粗壮的松树,一般人可吃不消这么追。
“妈的,陇军能跑我们就不能跑?他们又没比咱们多两条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不懂吗!兄弟们再加把劲,只要追上去宰了这帮玉山军,本将军重重有赏,一颗人头赏,赏五两白银!”
为了升官发财,王四蛋也算是豁出去了,他累吗?他也累啊,两条腿直打颤,可上掉下个大馅饼,若是接不住岂不是成了大蠢蛋?
“喔喔,宰了陇军,杀光他们!”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听到有赏银,一群奴军兴奋地挥舞着弯刀,重新打起了精神,鬼叫连连。
可千夫长却满心忧愁,心翼翼地提醒道:
“将军,陇军可不好对付啊,咱们还是心着点吧,别,别被缺枪使了。”
王四蛋这伙人是从朔州刚整编起来的奴军,几乎没和陇军交过手,但黑脸千户是从前线逃回来的,早就被打怕了,深知陇军的厉害。而且他清楚羌兵总是让奴军顶在前面送死,如果玉山军这么好对付,还轮得到他们来挣这份军功?
绝无可能!
“啪!”
“孬种!”
哪知话音刚落王四蛋就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破口大骂:
“陇军难道长了三头六臂吗?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老子告诉你,别人怕陇军,我可不怕!
咱们有两千人,敌军只有五百,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
什么玉山军,不就是靠着人多势众才攻下玉门关的吗,你让他们到老子面前来,老子非跟他比画比画,让他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五根鲜红的手指印迅速在千夫长的脸上浮现,这家伙脑袋一缩,欲哭无泪,再也不敢放半个屁:
“全凭,全凭将军吩咐。”
王四蛋这才作罢,双手叉腰,耀武扬威地吼道:
“老子告诉你们,想升官发财就跟着我干,什么他娘的玉山军,遇到我们都得死!”
“喔喔喔!”
他这两嗓子还真有用,一群奴军吼叫连连,神色亢奋!
“嗖!”
恰在这时,夜空中响起一道破风声,一支漆黑的箭矢撕裂夜幕,正中黑脸千户的脑袋。
“噗嗤!”
一箭穿过,脑浆飞溅。
王四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温热猩红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劝诫自己的千夫长直挺挺地倒下,眼眸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
“嗖嗖嗖!”
“嗡嗡!”
刹那间,破空声密集地撕裂夜的宁静。无数箭矢从漆黑的松林深处飚射而出,带着凄厉的呼啸笼罩了这片混乱的队伍。
“噗嗤噗嗤!”
“啊啊啊!”
“敌袭,敌袭啊!”
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剑方才还挥舞弯刀、亢奋嚎叫的奴军,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成片倒下。火把掉落在地,点燃了枯黄的松针,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嗖嗖嗖!”
“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
混乱取代了之前的狂热,奴军们抱头鼠窜,互相推搡,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只求能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什么赏银,什么升官,在冰冷的死亡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王四蛋被亲兵乒在地,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一缕头发,吓得他魂飞魄散。耳边尽是奴军垂死的哀嚎和箭矢破空的厉响。
以前他就听陇西弓弩强,今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遮蔽日。
少倾,箭停,两千奴军被射杀大半,剩下的还在惊恐奔逃,当然,更多的是吓得瘫倒在地,绝望无助地爬校
王四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望着满地的尸体呆若木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悔恨。他此刻才明白千夫长的劝诫是多么正确,他们果然是被当成了引诱伏兵的弃子!
“窸窸窣窣。”
林间有脚步声响起,无数黑甲身影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看待奴军的目光宛如待宰的羔羊,满是嘲讽。
王四蛋目露绝望,抖如筛糠,想跑,可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裴守拙把玩着手中苍刀,目光轻挑:
“听,你想跟我过过招?”
……
听松坡墙头,百里纵负手而立,遥望远方,那儿只有寂静无边的夜,第五长卿候在身侧,一动不动。
青衫身影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算算时间,奴军应该已经钻进陇军的包围圈了吧。”
“差不多。”
第五长卿轻声道:
“只要奴军遇伏,就明我们的布局没有问题。”
“骑兵出发了吗?”
“两万精骑已经从听松坡侧翼绕行而出,一路避开陇西游弩手,向纵深直插,估计明时分就会抵达敌西侧大营。”
“很好。”
百里纵微微一笑:
“洛大将军,看来又得胜你一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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