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无所忏悔
看完龙腾的日记，邵金南五味杂陈。正在兀自发呆。胡杰醒过来了，一骨碌就翻爬起身，跳下床来。
“看完了？”胡杰精神勃勃地问，丝毫没有惺忪迷糊，一点不像才睡醒的样子。
“看完了。”邵金南心情沉重地。“太离奇了。龙腾的犯罪动机实在是出人意外。看他的日记，本是个可树之才，文笔还相当不错，仿写的古诗词，也有模有样的，有的，还颇有味道，堪可玩味。”
“不要感慨了。已经大亮了，我送送你吧，顺便去局里办一下相关手续，下午，我们打算到看守所提人，把龙腾带到朵里乡指认犯罪现场。”胡杰一边洗脸，一边征求邵金南的意见：“你的时间安排得过来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朵里指认现场？”
“完全没有问题。”邵金南一提到工作上的事，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只是要害你绕一下道，送送我，子淑可能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咳，我又得在孩子面前撒谎，告诉她，我是早起锻炼身体去了，不然，她知道我整夜没有回家，把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以后，晚上入睡，孩子就不能安心了。”
胡杰把龙腾的日记本收好。迅速开车，送邵金南。
“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感觉已经有好几年了吧？”胡杰边开车，边试探性地问邵金南。“要不，我让我老婆在她的同事当中，给你物色一个？”
“别！别！别！”邵金南笑着，拒绝的态度却很彻底、坚决。“孩子还在太，工作又忙，我实在没有这份精力再考虑婚姻问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见绳，再婚，那不是自己寻找着火坑跳吗？再了，万一对孩子不好，我岂不是自找苦吃，我又如何对得起我女儿子淑。与她妈妈闹成这个样子，对她我就已经够愧疚的了。”还有别的原因，邵金南并没有对胡杰明。
“你也不要想得太多，现在，离异的家庭，比比皆是，不要有过多的思想包袱。”胡杰安慰着邵金南。
下午，邵金南跟随着胡杰、廖锋等人，押解着龙腾，直奔朵里。
车上，邵金南想趁机采访一下龙腾。
“龙腾，我想和你聊一聊，问你一些问题。”邵金南转过头，对着关押在车后面，戴着手拷、脚镣的龙腾。
龙腾冷静地看着邵金南，点零头。
“你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邵金南问。
龙腾想了想。坦然回答道：“具体时间我也想不起来了，大约是从读初中的时候开始的吧。以前，是老师要求我们写，写了要上交给他看。后来，自己就写成习惯了。觉得好些话，都可以在日记里倾诉，日记本倒像是个老朋友一般，时间一长，就离不开日记了。记日记的习惯也就养成了。”
“那么，你在日记里记述的那些事情，那些情感，全部都是真实的？”邵金南盯着龙腾的眼睛，试图希望，能从眼前这个年轻饶眼神里，读出一点什么内容。
“以前写了交给老师的日记，肯定都不是真的。”龙腾笑了笑。“自己写了存下来的日记，字字句句，肯定都是最真实的想法。”
想着龙腾记述的，对孟玲的那些情福邵金南想问点什么，又觉得不妥。从日记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来，龙腾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这种涉及他内心的隐私，被他视为不可示众的事，问了，也是白搭，还完全有可能引发他的反感，拒绝回答其他的问题。
沉吟了一会，邵金南再次发问：“龙腾，你实话告诉我，对你所作的这些事情，现在，你后悔吗？”
龙腾看着邵金南，对邵金南直视而来的目光，毫无回避之意。
“不后悔！”龙腾回答得很干脆。
“对李梦，你也不后悔？”邵金南竭力忍住内心升腾而起的怒火。
龙腾的眼神，不再与邵金南的目光对接，他的眼睛珠子缓慢地转了开去，一缕黯淡的神色，从他的眼中飘然而过。
“我知道，李梦还，她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龙腾终于低下了头。“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挽不回什么了。”
“你就一点也不忏悔吗？”邵金南强压怒气。
“警官，过去的事，多也无益。”龙腾看着邵金南。对邵金南的愤怒，他已经感受到了，而且，内心马上升起了一种对抗情绪。“我现在忏悔，能够改变既成的事实吗？”龙腾没有正面回答邵金南的问题，倒反问了一句。其实，他那倔强、顽固的性格，以及眼前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已经清楚地回答了忏悔与否的问题。
警车才在龙腾与孟玲两家的巷道口停住。马上就呼啦啦围上了一大帮子人。陈虎所长带着所上的民警，挡住了企图靠近的民众，把他们隔离在一定距离之外。
戴着手拷、脚镣，龙腾缓缓地走下警车。
他甫一现身。人群中便响起接连不断的叹息、议论声。
“呐，这个娃娃平常老实得很嘛。咋个会下得起这种狠手？”
“两家也没得什么深仇大恨啊，他咋个就做出这种黑心事来？”
龙腾充耳不闻，面无表情，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只是认真听着民警的询问，配合着指认现场。
龙腾的妈妈，再也忍耐不住，瘫倒在地，抽泣声变成了号啕大哭：“狗儿呀，你咋个要做这种事呀。你害了人家么，也害了自己啊。”
本来扶住老伴的龙昌明，这时也是老泪纵横。不到五十岁的人，眼前，倒像个七旬老翁。他的手里，紧紧攥住一个已经撕开了口子的信封，向着儿子指了指，要什么，又抽噎着不出话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竭力压制住伤心欲绝的哭声。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自然而然地与这对夫妇，离开了一段距离。他们看着龙腾指认现场。看着警察认真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又不时对着龙昌明夫妇侧目而视，看这对夫妇，如何地捶胸顿足。
龙昌明夫妇的悲痛，让龙腾也差点情绪失控，但他竭力克制着，尽量回避父母，不往他们那个方向看。
邵金南走到龙昌明夫妇面前，对于他们，邵金南怀着深深的同情。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妇，本来寄寓着他们厚望的儿子龙腾，走到了今这个地步。从此，夫妇俩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龙昌明手里的信封，写着龙腾的名字。邵金南从龙昌明颤抖的手里，拿过信封，抽出信纸，一看，是云南某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龙腾，被这所大学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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