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阴影下，海水漆黑如镜，偶尔被暗流搅动，泛起几缕幽暗的波光。
突然，几声极轻微的、像是鱼跃出水面的“啵啵”声，在寂静的海面响起，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紧接着，几个黑影如同灵活的海豹，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船尾的检修梯，没有发出丝毫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们是梁永年阿斌调集的人手，领头的却不是阿斌，而是他找来一个海军陆战队的退役人员，身形瘦削，动作却快如鬼魅，名叫阿阳。
“目标，三号货舱底部，b-17区域。目标物，三个标准海运集装箱，铅封编号以‘bS-9’开头。”耳机里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那是岸上指挥组的联络员。
“收到。”阿阳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四名队员立刻散开，两人负责警戒，两人跟随他，沿着船体外壁的管道和支架，迅速向上攀爬。
他们的装备并非制式军品，而是经过精心改装的特种工具，消音处理的切割器、微型水下推进器、以及能屏蔽热成像的伪装服。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梁永年那句“要生面孔，手脚干净”的要求。
三号货舱的通风口是一个薄弱环节。熟练地用一种特制的溶剂涂抹在金属栅格的连接处，不到一分钟，栅格便无声地脱落。他闪身钻入，队员们紧随其后。
货舱内部，空气浑浊，充斥着机油和海盐的味道。巨大的集装箱堆叠在一起，像是一座座沉默的灰色山峦。
“b-17区域在最里面，靠近船体龙骨的位置。”阿阳看了一眼手从兜里掏出来的简图，那是他们通过非法渠道搞到的商船内部结构图。
他们贴着舱壁，如同壁虎般快速移动，避开了几处明面上的监控探头，那些探头此刻正播放着几秒钟前的循环录像，这是码头内部“自己人”做的手脚。
越往深处，守卫越森严。在距离b-17区域还有两个集装箱的距离时，他们遇到邻一个暗哨。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靠在集装箱上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警觉地转过头，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警棍。
然而，他永远没有机会发出警报了。
一道黑影从上方的管道上无声滑落，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中的电击器瞬间释放出高压电流。汉子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下去。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清理掉。”阿阳低声命令，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将昏厥的守卫拖入阴影中，用伪装网盖住。
他们继续前进，又解决了两处暗哨，终于抵达了b-17区域。
三个标着“危险品”标识的集装箱静静地立在那里，铅封完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秘福
“就是它们。”阿阳走上前，用手电筒照了照铅封编号，确认无误。
“老规矩，‘火锅料’上，定时十五分钟。炸药贴在集装箱底部和船体龙骨的连接处，确保一次引爆就能让船底破开大洞，海水瞬间灌入。”老猫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取出一个个巴掌大、如同黑色膏药般的块状物，熟练地贴在集装箱底部与船体钢板的缝隙间。那是高能塑性炸药，威力巨大，且几乎没有烟雾和明火，最适合这种水下或半水下作业。
“一号点位就绪。”“二号点位就绪。”“三号点位就绪……引爆器启动，倒计时开始，十五分钟。”
“撤。”阿阳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转身，按照原路返回。
他们的速度比来时更快，几分钟后，便重新回到了船尾的阴影处。
“准备‘水老鼠’，全员下水，撤离路线按b计划。”阿阳再次下令。
几台型水下推进器被放入海中，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滑入冰冷的海水中，开启推进器，如同几条真正的“水老鼠”，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郑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十分钟，货舱深处，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响，突然从船体内部传来。
轰——！
整个商船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重重地砸了一下。紧接着，海水倒灌的轰鸣声从破裂的船底汹涌而入，与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打破了码头的宁静。
“进水了！三号货舱进水了！”“快！快去查看！”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值班的船员和码头安保人员惊慌失措地冲向事发地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水从舱门缝隙中喷涌而出，船身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而在数公里外的一艘不起眼的拖轮上，梁永年正站在船舱里，通过一个加密的监控画面，看着“振华号”上闪烁的警报灯和奔走的人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一杯早已冷却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梁老，所有人员已全员安全撤离，无伤亡，无暴露。”耳机里传来冷静的汇报。
“嗯。”梁永年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屏幕中，商船倾斜得更加厉害了，海水已经漫过了甲板。那批价值连城、甚至可能改变某种力量平衡的“特殊货物”，此刻正连同着沉重的集装箱，被无情的黄浦江水吞没，迅速沉向漆黑的江底，再无踪迹。
“通知下去，”梁永年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仓库’封存，所有参与人员立刻去‘老地方’避风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露面。另外，给‘老地方’的兄弟们，每人准备一份厚礼，让他们安心待着。”
“是，梁老。”女人应道。
梁永年关掉了监控画面，走到船舷边，看着远处码头上闪烁的警灯和混乱的景象，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上海滩的，变了。
这一夜，外高桥五期码头发生了一起离奇的“货轮意外沉没事故”。官方通报称，事故原因是船体老化导致的结构性破损，造成部分货物受损，所幸无人员伤亡。但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意外。
王哲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将办公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他当然知道那批货物的价值，也知道这次损失对黑金会意味着什么。
而与此同时，一份关于“黑石贸易公司近期屡遭‘意外’，业务恐受重创”的分析报告，开始悄然出现在上海滩各大势力的案头。
梁永年没有再理会这些后续的波澜，他回到了沪西的那栋老洋房，关上书房的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当他再次拿起烟时，那双眼睛里，多了一份更深沉、更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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