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驶入城西一处占地广阔的私人园林。这里对外宣称是某高端养生会所，实则是黑金会核心成员商议要事的场所之一，也是王哲回国后的居住地之一，安保级别极高，环境清幽隐秘。
魏东明被带到一间仿古中式茶室。室内燃着淡淡的檀香，红木茶案后，王哲已经换下了晚宴的西装，穿着一身舒适的深色中式绸衫，正慢条斯理地烫洗着紫砂茶具。灯光柔和，映着他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的面容，没有政客的公式化笑容，此刻的他，眉宇间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深沉与不怒自威。
“王先生。”魏东明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在黑金会内部，尤其是面对王哲时，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
“坐。”王哲没抬眼，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声音平淡。
魏东明心翼翼地在黄花梨木凳上坐下半个屁股，腰背挺直。
王哲将第一泡茶汤倒掉，重新注入热水，手法娴熟，仿佛沉浸在茶道之郑茶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
“今晚的慈善晚宴，办得不错。”王哲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见到了不少老朋友，也……认识了些新朋友。”
魏东明的心提了起来。
“有个疆林薇’的女人，做酒水和艺术品中介的，张大海带来的。”王哲将一杯澄澈的茶汤推到魏东明面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听，她在走廊跟你聊了几句？”
来了！魏东明喉咙发干，连忙道：“是，王先生。就是简单打了个招呼，递了张名片。她久仰我，想聊聊艺术品投资的事，我客套两句就分开了。之前并不认识。”
“哦？”王哲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啜了一口，“不认识……那她怎么跟你搭上话的？还知道你对艺术品有兴趣？”
“这……可能是在某些场合听过我吧。”魏东明额头见汗，“我们这行，认识的人杂，消息传得快。而且，她既然是做这行的，留意潜在客户也正常。”
“正常？”王哲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能准确出我私下偏好的威士忌品牌，还扯出个莫须有的‘远房亲戚’当消息来源。转头又‘恰巧’遇到你，递上名片。东明，你觉得这正常吗？”
魏东明脸色白了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没想到王哲连张大海酒桌上的闲话都知道了，而且如此敏锐地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王先生，我……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魏东明有些急了，“就是碰巧遇上，了不到三句话！我以性命担保，我跟这女人绝对没有任何瓜葛，更不知道她为什么打听您的事！”
王哲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良久，才缓缓道：“东明，你跟了我有些年头了。疤脸那边的事，一直是你居中联络。最近……疤脸那边，是不是不太安稳？”
话题陡然转向疤脸，魏东明心中更是警铃大作。他确实听到一些风声，疤脸在博远化工厂那边可能吃了亏，连替身都折了，但他不确定王哲知道多少，更不敢擅自汇报，怕引火烧身。
“疤脸哥那边……我最近联系得不多。他行事一向谨慎，具体动向，我也不完全清楚。”魏东明斟酌着词句，心回答。
“谨慎？”王哲轻笑一声，却毫无温度，“谨慎到替身都被人拿了，还吐出了锦绣山庄，吐出了你魏东明？这叫谨慎？”
魏东明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锦绣山庄！王哲连这个都知道了？！影鬼真的开口了？！那……疤脸手里那些要命的东西……
“王先生，我……”魏东明声音发颤，几乎要坐不住了。
“慌什么。”王哲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疤脸是疤脸，你是你。他手里有什么，想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我找你，是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薇’，会不会和疤脸最近的麻烦有关？或者……和惦记着疤脸手里东西的人有关？”
魏东明脑子飞速转动。王哲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试探。一方面警告他别跟疤脸牵扯太深，另一方面，怀疑“林薇”是陈默或者白若溪派来，从侧面探查甚至挑拨的人。
“王先生，我真不知道这‘林薇’的来历。但……但如果她真是冲着疤脸哥，或者冲着他手里的东西来的，那找到我头上，是不是……是不是明有人已经摸到我们这条线了？”魏东明颤声分析，也是为自己辩解，“疤脸哥那边出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牵连？”王哲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只要桥够稳，水再急也冲不垮。怕的是，有人想从根子上把桥墩撬松。”他顿了顿，盯着魏东明，“东明，你是聪明人。该站在哪边，心里要有数。疤脸如果守不住自己的摊子，惹来了不该惹的人，那他就是弃子。黑金会的根基，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动了。明白吗？”
魏东明浑身一颤，彻底明白了王哲的意思。这是要随时准备切割疤脸！如果疤脸失去控制，或者成为负担，王哲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甚至……清理掉他。而自己这个中间人，如果看不清形势，也会跟着一起被抛弃。
“明白！王先生，我明白！”魏东明连忙表忠心，“我一切听王先生安排！那个‘林薇’，我会想办法去查，一定搞清楚她的来路！”
“查，要暗中查，不要打草惊蛇。”王哲重新添上茶，“另外，疤脸那边……暂时断了直接联系。他如果找你，就风声紧，让他自己处理好首尾。尤其是他手里那些不该留的东西，让他处理干净。如果处理不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让魏东明感到刺骨的寒意。他知道，“该怎么做”意味着什么。王哲这是给了他一把刀，也是给了他一个投名状。
“是……是。”魏东明低下头，声音干涩。
“好了，茶凉了，回去吧。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王哲挥了挥手，重新拿起茶壶，仿佛刚才那番关乎生死的话只是寻常闲聊。
魏东明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茶室。夜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里外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王哲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十字路口，一边是可能失控的疤脸和未知的敌人，一边是冷酷无情、随时可能将自己当作弃子的王哲。
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或者……想办法给自己找一条真正的退路。
茶室内，王哲独自品着已凉的茶，眼神晦暗不明。
“林薇”……查是要查，但他更倾向于这是白若溪的手笔。那个女人，总喜欢玩这些旁敲侧击、攻心为上的把戏。陈默则更擅长正面强攻和雷霆手段。
他们联手了？目标果然是疤脸手里的东西，进而想撼动黑金会？
王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想动黑金会的根基？没那么容易。几十年的经营，早已渗透到这片土地的方方面面，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陈默和白若溪有些本事，想扳倒这棵大树，也得先问问树下埋着的白骨同不同意。
不过，疤脸确实是个麻烦。这个屠夫出身的家伙，贪婪、莽撞，手里还捏着些不该捏的东西。是时候考虑换一把更听话、更干净的刀了。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沉声道：“让‘清洁组’组长来见我。另外，启动对‘林薇’的深度调查，我要知道她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的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还有，盯紧魏东明，看他离开后接触了谁，去了哪里。”
放下通讯器，王哲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园林中影影绰绰的假山亭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彰显着黑金会深厚的财力和隐匿于世俗之下的庞大影响力。
风波已起，但他相信，最终掌控风向的，只会是他王哲。
只是，他并未察觉，在更深的阴影里，另一张针对他和整个黑金会的巨网，正在由陈默和白若溪联手，悄然编织。而魏东明这颗棋子内心的动摇，或许将成为这张网上第一个松动的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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