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石隙，带着雪粒扑在脸上。王语嫣不躲不避，任由那冰凉刺醒思绪。她忽然很想告诉那个曾经的自己：你看，不练那些武功也没什么；你看，不懂那些秘籍也不会塌；你看，此刻的月光比任何绝世武功都美...
怀中的《大日真经》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经书中的那句“万法归一”正在应和。王语嫣解开发带，任由青丝垂落肩头——就像卸下那些沉重的武学抱负。火光中，她的眸子清亮如水，倒映着经书封面上“大日”二字金漆的微光。
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从洞口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王语嫣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火焰“噼啪”一声窜高了些，将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摇曳不定。
王语嫣凝眸看着身旁的《逍遥心经》，羊皮封面已经被岁月摩挲得发亮。指尖触到封面上那四个遒劲的大字时，她不禁想起那个在少林大会上重伤自己的老者——李伯儒。当时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如今想来竟有几分可怜。
“儒家讲仁者爱人，他伤我后又让徒弟李逍遥赠我此经，倒也算得上仁了。”王语嫣轻声自语，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火光映照下，她翻开第一页。墨迹如龙蛇游走，笔锋间透着股不出的潇洒气度：“地逍遥，无拘无束；人心自在，无滞无碍...”
这与《北冥神功》开篇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截然不同。一个如闲云野鹤，一个似深海潜龙。王语嫣指尖轻抚字迹，仿佛能感受到李伯儒当年执笔时的心境——那是一个看透官场沉浮，转身投入武学的智者留下的痕迹。
洞外风雪渐紧，她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字里行间。读到“气随意走，神与形游”时，她忽然想起那个总爱穿一身青衣的年轻人——李逍遥。
莲花峰上，暮色渐浓。李逍遥一袭青衫立于山巅，衣袂翻飞间尽显疏狂本色。他手中长剑斜指慕容复，剑锋映着晚霞，泛着赤金光芒。
“慕容公子，”李逍遥朗声笑道，眼角余光却瞥向一旁的王语嫣，“今日比武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可否应允在下一件事？”
慕容复眉头微皱：“何事？”
李逍遥剑尖轻转，竟在青石上刻下一朵莲花，抬头时目光灼灼直视王语嫣：“求王语嫣一个机会。”他这话得坦荡，山风将他的声音传遍峰顶，“我李逍遥倾慕王语嫣已久，今日当着下英雄的面，求一个追求的机会。”
王语嫣闻言一怔，白玉般的脸颊霎时染上红晕。她自幼长在曼陀山庄，何曾见过这般直白的情意？表哥慕容复向来含蓄，江湖中人更是多讲究礼数。唯有这李逍遥，行事全凭本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
“荒唐！”慕容复冷喝一声，折扇“唰”地展开，“王姑娘乃我慕容世家...”王语嫣虽然和他慕容复断绝关系，可是在他心目中，还是放不下表妹，即使表妹单身一人，但是他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慕容公子。”王语嫣轻声打断，声音虽柔却让慕容复话语戛然而止。她望向李逍遥，见他眉宇间尽是赤诚，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满星辰都装了进去。
李逍遥见她不语，忽将长剑往地上一插，拱手作揖：“王语嫣，李某自知唐突。但情之所钟，实在难以自抑。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女人！”他着竟从怀中取出一支新摘的莲花，“这花长在寒潭边，我寻了三才找到最像你的一朵。”
峰顶众人哗然。全冠清在旁冷笑连连，周通抱臂而立，眼中却闪过赞赏。王语嫣看着那支沾着晨露的莲花，花瓣上还留着采摘人心翼翼的指痕，心头没来由一软。
“李逍遥...”她刚要开口，忽见李逍遥转身面对慕容复，神色骤然认真：“慕容公子，请赐教。若我胜了，只求王姑娘允我随行三月。若我败了...”他顿了顿，突然咧嘴一笑，“那我明日再来问过。”
这番话得既无赖又真诚，连向来严肃的无心和尚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王语嫣以袖掩唇，眼中却漾起涟漪。她见过太多江湖饶虚与委蛇，这般赤子心性倒是头一遭。
比试间，李逍遥剑走偏锋，招招都带着三分潇洒。他每出一剑，必要一句“这招叫朝思暮想”、“这式名寤寐求之”，惹得众人啼笑皆非。慕容复面色铁青，折扇招式越发凌厉。
最后一招时，李逍遥忽然弃剑不用，任由慕容复的扇骨点在自己喉前三寸。他笑着看向王语嫣：“我输了。”罢竟从袖中变出另一支莲花，“但花还是要送的。”
后来王语嫣才知，那日他故意求败，只因看出慕容复已动真怒，不愿她为难。这般心思，藏在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下，倒像是他独创的剑法——看似随意挥洒，实则处处留了余地。
“后来...”王语嫣摇摇头，将回忆暂时搁置，继续往下读去。书中记载的内功心法确实与《北冥神功》同源，但走向却大相径庭。如果《北冥神功》是海纳百川、吞噬一切，那么《逍遥心经》就是云游四海、无迹可寻。
她试着按照书中所述运转气息，却如往常一样，内力在经脉中滞滞不前。王语嫣轻叹一声，却不甚在意。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徒有理论而无法实践的武学之路。对她而言，理解武学精髓本身就已是一种乐趣。
王语嫣的指尖忽然停在经书中段，一段墨迹犹新的文字跃入眼帘：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此乃《庄子》逍遥游之本意，亦吾功法之精髓，然北冥吞噬，终有极限；逍遥变化，方为永恒。习武如鲲化鹏，不可囿于一形。须知地外物，终有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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