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暗，车夫点起两盏马灯，两只幽怨的眼睛似的瞪着空旷的山野枯树。
“王爷不必跟来的。”苏绾绾攥紧了手里的瓷瓶。
不紧张是假的。
毕竟重活一世，就这么浅尝辄止，就是回去见到月山邪神，她苏绾绾也不好意思抱歉。
虞庆之整个人郁郁的，让人不太敢跟他话。
“就凭你，本王能放心？”
苏绾绾一下挺直了腰背，指向身旁：“师尊也来了。”
虞庆之看向一侧，嘟囔了句：“两个都不靠谱。”
这句话相当重了。
他从没有当着林风过无礼的话，更别提责备他了。
林风低垂着眼帘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上半身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苏绾绾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师尊，遂瞪了虞庆之一眼：“你要我便，何苦连累我师尊？”
虞庆之瞥他一眼，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架？
林风也是，自己的徒弟心里没点准谱吗？
这俩人，一对笨蛋。
阮星河嫌车厢里人多憋闷，自己和车夫坐在车辕上，抬头面目表情地看着一繁星。
他本不想来的。
在他看来，即便是今还了命缘镖，解除了苏绾绾身上的赌局，但巫毒娃娃一丢，她也有五成可能丧命。
背着抱着一般沉，不过死法不同罢了。
他想对虞庆之，还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带着苏绾绾去相一块她喜欢的地，没准还有时间把石碑、墓室画、乃至陪葬品都选好。
但终究还是没敢。
他不是怕虞庆之，而是出于朋友的关系，给他面子而已。
九道湾里九连环，环环相扣。
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等到了上次鬼市的地方，果然这里乌漆嘛黑的一片，除了靠颜色深浅能分出山丘树木和平底的区别，别的一概模糊一片。
哪有半个人影？
“难不成我们来的时间不对？”虞庆之关心则乱，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依然如灶上的蚂蚁似的。
上辈子他们有太多误会，这辈子好不容易遇见，眼瞧着要重新开始了，难道终究还是一样的结局？
突然，在最深的黑暗里，亮起了一个明黄的点。
“在那边。”阮星河目力好，最先发现了异常。
几人跳下马车，徒步走向那点亮光。
那灯火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变亮，不仅变亮，还从一点变成了两点，从两点变成十几点……
“慢着。”阮星河及时叫大伙停住。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睛在半空里亮起，悉悉索索的窃笑声响起。
阴云随着流风散开，月光洒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就在他们面前，一个青面獠牙的魔煞鬼端坐在土丘上，仿若泥雕塑像般端稳骇人。
而那些光亮也并非什么灯火，而是十几个形态各异的鬼。
他们或站或坐、或笑或哭，将魔煞鬼围在当中，看着来到这里的众人。
“你们是谁私闯霖府？”魔煞鬼的声音犹如闷雷，震得人耳鸣心跳，骇然不已。
虞庆之一把捉住苏绾绾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话：“你是谁？”
魔煞鬼尖利的獠牙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死气：“地府三十二鬼王第五位，奈何！”
阮星河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他上前道：“不知是五大王，失敬。我们无意冒犯，这就告退。”
着轻轻拽了下虞庆之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阮家的儿，你老子没教你规矩么？”奈何随手一扬，阮星河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好在他伸手敏捷，半空里一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是谁擅闯地府，杀了化生门的守将？”
鬼王震怒，呼气成风，狂暴地肆虐大地。
苏绾绾觉得虞庆之的手抖得厉害，他怕鬼。
她是知道的。
十几个鬼突然爆发出尖啸，朝着他们扑过来。
虞庆之瞬间转过身把苏绾绾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做屏障将她护在怀里。
这一刻时间都变慢了，那些鬼舰鬼笑、飞沙走石的声音都不见了。
苏绾绾满耳都是利爪划破衣服、抓进血肉的声音。
月光很亮，她能看见一霎时虞庆之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两步之外，阮星河也着晾，被魔煞星一根手指拍在背上吐了血。
只有林风还在苦苦支撑。
显然也是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分心来救他们。
“是我！”苏绾绾仰头大叫，“是我去霖府!”
四周的鬼都停住了，鬼王奈何似乎有点不可置信：“是你这丫头？”
虞庆之想要捂住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绾绾道：“路游生是我带出来的，你放他们走！”
奈何骤然狂笑。
寂静的山野被鬼王的笑声震动，满山漫野的树木都发出颤抖的瑟瑟声。
“你这样一个废柴，是怎么杀了守将的？”
苏绾绾从地上爬起来，心里也抖得厉害。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今这一趟空跑，八成也很快要到地府去报道了。
到时候还不是要面对这些魑魅魍魉？
不过长得吓人些罢了，自己早晚还不是和他们一样？
这么一想，心里的恐惧倒是去了大半。
“不是我杀的。”苏绾绾越怕越是发了狠劲，仰头向他道，“你看不见那是牙印吗？”
“你看我像狗？”
奈何眨了眨两只磨盘大的眼睛：“既然不是你，那就交出凶手来！”
“我都了不是我，你还跟我要什么凶手？”她当然不可能交出大聪明，“人是我放的，你到底要怎样处置？”
离他们最近的一只鬼提着蒜头鼻子使劲嗅了嗅，猴子似的爬到奈何的耳边不知了什么。
就见奈何蹙着两条门梁似的眉毛瞅着苏绾绾，末晾：“既然如此，一个鬼罢了，随他去了。”
“路游生的事可以不做追究，但是杀死守将的凶手必须交出来。”
“我不知道！”刚刚的一幕苏绾绾尽收眼底，她不知道鬼和奈何了什么，但突然想到自己是从月山邪神那里得了恩惠才再世为人。
也许这鬼王和月山邪神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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